第78章 二月红(其一)远方的思念

第一封信:

瑾儿,

你说的天马行空我大概是不信的,不过我还是照做了,并且始终如一。

近几年来,终于快等到你口中的年月,握笔的手不住颤抖。

我愿你不孤独,以后每一年都会给你寄一封信,直到我不再能写字为止。

――写于一九八九年二月八日,寄于一九九八年农历七月初七。

第二封信:

瑾儿,

牡丹春晚纷飞尽,红药初夏居故里,丹桂秋高远深香,腊梅冬寒雪骨傲。

四季轮转,你看到了吗?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家里的月季只有你才能照顾好,你这一走,它们都枯萎死去。

我也只吃得惯你的手艺,别人做不出那种味道,你知道你这一走给我带来多少麻烦吗?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绝对不能一个人先走,知道了吗?

――写于民国二十年(一九三一年五月二十一日),寄于一九九九年农历七月初七。

第三封信:

瑾儿,

原来十多年的恩爱都不过是黄粱一梦,人生百年,也不过如此。

原本还以为能有幸与你白头偕老,可你还是走了,留下我一人独自在冷清的家里孤独终老。

你走之前炖的汤还在厨房里如故,当时我只尝了一口便放下未动,只想着等你回家,可惜我终究没有等到。

如今这些菜虽然还能一遍一遍烧热,但我也不敢再吃,害怕你留给我最后的味道都会消失殆尽。

――写于民国十八年(一九二九年四月十二日),寄于二零零零年农历七月初七。

第四封信:

瑾儿,

今日一早,佛爷从南北朝时期的墓里找到了红家的一枚顶针来梨园求我帮忙,我早该猜到的。

笑话,当初我那么求他,他都义无反顾、说话大义凛然,现在风水轮流转,他倒还来找我。

你说我应该去吗?

我始终都不能原谅他当初的行动,是他的孤注一掷间接害死你,可你良善愿原谅他。

要不是因为你留下的绝笔,我绝不会考虑。

――写于民国二十二年(一九三三年八月六日),寄于二零零一年农历七月初七。

第五封信:

瑾儿,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哪有那么重要,只要有你的地方,就是我心之所向。

再次下斗,我们一行人到了陨铜的幻境,因为阴阳颠倒的缘故,我终于见到了你。

你还是如从前那般唤我红红,答应陪我一辈子。

即便佛爷、八爷他们都说这些全是假的幻象,可那又如何,只要能与你相随,就是我最大的盼望。

不过我始终错了,就算是走出了幻境还有更多的幻境,你只能一遍一遍地唱着霸王,并不知道虞姬就在身旁。

――写于民国二十二年(一九三三年十月六日),寄于二零零二年农历七月初七。

第六封信:

瑾儿,

你的嘱咐终究没能实现,陈皮变了,并没有依照你的遗言生活。

他杀了许多人,成了老九门中四门的当家主。

我知道,他的本意也许是为你报仇,但还是与他断绝了师徒的恩义,不过每到你的忌日,他都会带着你平日喜爱的小吃过来祭拜,也再没有踏进过红府一步。

――写于民国三十年(一九四一年三月十五日),寄于二零零三年农历七月初七。

第七封信:

瑾儿,

最近我赴上海听了梅先生的新戏《生与恨》,戏中程鹏与玉娘历经磨难,不得重圆,夫妻遂成了永诀。

你说这场戏如何?

这些年我看过无数的霸王,最念想的还是你满脸的认真悲壮,我没能做到的,若是能重来,即使破釜沉舟,也不再让霸王四面楚歌。

你上次明明说过要陪我唱一辈子的戏,可走了之后就没有再回来过。

求你快回家吧,难道你真的舍得我只一人在诺大的府邸独自对戏吗?

――写于民国二十五年(一九三六年二月二十六日),寄于二零零四年农历七月初七。

第八封信:

瑾儿,

红妆素裹多妖娆,我恐怕人渐老去,再配不上鲜艳的红衣。

你曾经说我穿红色最好看,如今娇艳欲滴的红有了旧时的痕迹,岁月如梭催人老。

当初的日子再难忘,恍不过一生已逝。

――写于一九四九十年二月三十一日,寄于二零零五年农历七月初七。

第九封信:

瑾儿,

出土的战国帛书出现差错,九门名存实亡,彻底成为了故事中流传的回忆,恍惚间,都不知到底有没有存在过。

大家东藏西躲、四分五散,长沙还是过去的长沙吗?

从前的人死的死,逃的逃,我更加孤独念你。

――写于一九六七年,寄于二零零六年农历七月初七。

第十封信:

瑾儿,

光阴容易把人抛,算算日子,不过才转眼间你已经离开我几十年。

知道今日是你的生辰,我特意染黑满头的白发到镇江探望,我实在怕自己老得你都认不出了,更怕你会随着小花唤我一声二爷爷,最终放弃了这个决定。

在林家大门外远远地望了你一眼,你还是从前的活泼开朗,一举一动都有当年的影子,但是我已有九十多岁的高龄,你还不到我的零头,只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孩童。

――写于一九九五年二月八日,寄于二零零七年农历七月初七。

第十一封信:

瑾儿,

这些年以来,我越发老得不成样子,生命苍老,恐怕时日无多了。

不知道还有多少年,又能再写几封信。

如今故乡的风景再美,也不会倒退到从前,更不会出现一个你。

――写于二零零一年三月三日,寄于二零零八年农历七月初七。

第十二封信:

瑾儿,

近几日精神越发恍惚,睁眼都略显迟疑,我知道自己就快离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最不放心的就是你。

以前我还能骗自己死后就能再见到你,可是我知道那里已经没有你。

我去的地方又是一个没有你的地方,你说,我是不是永远都见不到你了。

――写于二零零三年五月二十三日,寄于二零零九年农历七月初七。

第十三封信:

瑾儿,

这封信是我口诉,小花代笔所写,我提不动笔,也再守不住我的承诺。

当初说过要等你回来,只是时日无多。如今你正当年华,我已是迟暮之年,时间错乱,遥不可及。

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现在该换你等我,可我不希望你记得,宁愿你一无所知,在这一辈子里幸福快乐,我走勿念。

――写于二零零五年四月九日,寄于二零一零年农历七月初七。

(注:由于特殊的原因,所有的信皆是解雨臣所寄,二月红并不知情,因此顺序年份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