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奔虞乡,查病因

“林家横遭巨变,如今只有兄妹二人相依为命,他们本想去京城重操家业,路过虞乡时遭人追杀,林郎不忍妹妹颠沛,所以临近此地,便想起了这娃娃之亲。吕岩,人家昨日来了三趟,还送来林家娘子的画卷,看样子是绝了心要把小妹送出去呢。”苟杳坐于案桌旁,看着对面的人暗笑着说道。

吕岩本来手撑着脑袋,一脸无所顾忌的神态望向窗外听着。似是察觉到了苟杳的浅嘲之笑,他回过头瞪了苟杳一眼,身体略略后倾,说:“那你说,怎么办?”

苟杳眉毛微翘道:”这我可不知道。我只是受人所托,将他的来意告知,然后把这女子画像给你,忠人之事而已。”说着,苟杳将案旁的画卷系带解下,展开铺在书案上,看着眼睛又瞥向了窗外的吕岩说道:”你且看看罢,据说林家娘子才色出众,蕙质兰心,你……”

说着话,苟杳无意间撇了一眼画卷,顿时愣住了——这是,昨日客栈里那姓林的娘子?

“昨日我们兄妹……”

“小女子姓林……”

几句言语在耳边萦绕,苟杳一时有些难以反应。

吕岩感觉到了苟杳的骤然停顿,疑惑地偏头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扫了一眼画卷,人物,背景,落笔,没什么异样,吕岩顿了顿,然后窃笑着看向苟杳问道:”难道是林家娘子样貌出众,让苟郎一见钟情了不成?”

一见钟情……

“怎么会。”苟杳脱口而出,又有些语塞,”没有的,吕郎你……今日林郎再来,你打算如何回应他?”

真是难得,这梁洲才子竟也言谈吞吐不清,还客称我——吕郎?吕岩心内觉得有趣,不过他无暇细思,今日还有别的事要做。

于是他站起身,整了整衣着说道:“你先应付罢,若是他们感到危险担心的话,就先接进西院小住,我今日要去附近的村里一趟,也是很晚方归,不必等我了。”

说完,吕岩向苟杳拱了拱手。苟杳微微点头相送,然后,目光又回到了书案的画卷上。脑袋里想着那林家兄妹,一时间,苟杳竟发现自己无法安心读书了。

姤儿换了身较为紧贴的青色衣服,将头发束起后,从客栈楼上走了下来,说要去虞乡走一趟。林家兄妹见劝不过,便打包了些干粮让姤儿带上,叮嘱姤儿戌时一定要回,路上切记隐蔽些。

姤儿以为自己会骑马的——她本是会骑的。但凡间的马匹,又怎能与天上的良驹相提并论?她艰难驾驭,竟才走出县城两里地,已是不耐烦了。

见四下无人,姤儿趴在马背上,嘴角微微翘起,小腿略一用力敲打马肚,座下的马摇晃了两下突然狂奔起来。马匹越跑越快,马身上下颠簸,可马背上的姤儿却泰然自若,底座很稳地随着马匹箭似的冲了出去。

这样在空中飞,旁人也不会察觉吧?

姤儿驾着马冲出去不多久,两匹马出现在了同样的地方,上面坐着的黑衣之人,便是昨日跟踪姤儿和林谦的那两名粗衣男子。

“竟跑这么快,大哥,我们也加速追上罢。”一人说道。

“不用。”另一人淡淡地回道,“她的包裹还在客栈,我们就在前面没人的等着……解决了她,剩下她哥一人就好办了。”

说话间,又一马匹从旁呼啸而过,往同一方向赶去。

那人正是吕岩。

虞乡虽不如县城繁华,却茂林修竹,纤陌交通,人迹不断,别有一番宁静味道,与姤儿脑中荒废凄寒的画面完全不同,似乎并没有那怪异病症横行的丝毫痕迹。

来之前,姤儿问了阿婆几个患过此病的人家,因此进了村口便循着大致方位挨家挨户地问过去。

几个街上闲聊的老人一听说姤儿为调查此病而来,便七嘴八舌地说道:

“小娘子家也有人得了?”

“之前病发时也有几个人问,不过后来都走了,娘子没啥好查的。”

“是走了么?”

“不见了就是走了呗。不过有人说啊......”

“……”

然后那一圈人又自顾自地聊开了。姤儿方知,那些因查此事而亡的人并未被人发现,这病村中人也只当是寻常的病症过了便忘,即使有些风言风语,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是啊,幕后之人若下得了狠手,为何这病症却不痛不痒?图什么呢?

姤儿挨家找了患过此病的人询问,打听到他们患病前的饮食作息并无异常。初时身上起斑发痒,头昏耳热,胸口发闷,身体日益消沉。但三五天后浑身热气又慢慢散去,恰逢一男一女路过此地——姤儿猜想就是那林家兄妹——那娘子深谙医术,茶饭不思研究了两个昼夜,终于配出了强劲见效的药方,救了众人。

一圈人讨论到尾声,那些在病魔下走过的人儿都会感叹一句人生无常及时行乐等等,然后拉着姤儿说着林家娘子的善良、貌美、医术精深……姤儿挨家走完时,已近黄昏。如此毫无头绪,实难再查,姤儿心想再去林家兄妹所指的调查之人失踪的地方看看,若无线索,就回去罢。

但再隐秘的阴谋,终究会被抓住尾巴。那些扔进茫茫大海里的,也会被时间的浪潮冲岸搁浅。

吕岩到虞乡时已是正午。前些日子,他一好友朱阙失踪不见,吕岩暗觉不对,多方打听,被告知那人曾在此地呆过数日。

奇怪的是,与他同来的人也一并不知去向。而那时,乡里一批人正换上奇特之症,虽无大害,却仍让人望之寒颤。到底发生了何事?

问寻了一阵,吕岩才知刚刚一女子来过,这些人被问了两遍,觉得莫名其妙,但乡里历来难得有风波可说,之前说过一遍的人们,仿佛对那几日的情形悉数回忆起了,像讲故事一般絮叨起来,比如患病前一晚狂风大作暴雨倾盆,东边地里的农作物倒了一长片云云。

听说有心调查的人不见了,那些人便皱着眉头说怪不得有些奇怪嘞,但当时他们都是带了包裹出了村的。吕岩听了几遍添油加醋的”故事”之后,见日光西斜,便决定不再继续逗留村里,往村边山脚走了去。

失踪,怪病,林家兄妹,追杀……吕岩在心里拼凑着这几日的消息,不知不觉走到了村后山口。

环顾四周,空山鸟寂,有些荒凉了。

吕岩正要巡看细查,忽听路边半枯的草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跟着一片晃动。

”什么人!”吕岩话音未落,剑已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