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池鱼指尖冰凉地捏着手机，屏幕上母亲那条简短的消息像块沉重的石头，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你爷爷的手术费还差三万块钱呢？”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形的压力，让她刚刚被温水泡得有些松软的神经瞬间又绷紧了。三万……她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唇，之前攒下的钱已经悉数寄回，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发，信用卡也几乎刷爆了。司故渊那张黑卡的触感仿佛还留在指尖，冰冷的金属质感，还有那串清晰的数字——507680，儿童节。这巧合让她心头莫名一跳，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混杂在沉重的经济压力里，显得格外突兀。
“莫小姐？”门外传来服务员温和的询问，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深吸一口气，迅速将脸上的忧虑掩藏好，打开了门。
服务员端着描金托盘，上面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姜茶，茶香混合着淡淡的辛辣气息，驱散了些许更衣室的湿气。“司先生让我送来的，说是驱驱寒。”服务员微笑着将托盘递过来。莫池鱼的目光却第一时间落在了压在杯底的那张便签上。纯白的纸，边缘被水渍晕染开一小片，像朵模糊的墨花。上面是司故渊凌厉而熟悉的字迹，力透纸背：
>**换好衣服到二楼休息室。**
没有商量的余地，是命令。
“谢谢。”莫池鱼接过托盘，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那股暖意却没能立刻渗透到心里。她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看着那杯茶和那张便签。他的体贴总是这样，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她快速地换上自己的衣服，湿漉漉的泳衣被塞进袋子里，动作有些仓促。爷爷的病，三万块的缺口，还有门外那个男人……所有的事情搅在一起，让她心烦意乱。她端起姜茶，小口啜饮着，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暖意和力量。
收拾妥当，莫池鱼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更衣室的门。泳池的喧嚣被隔绝在身后，走廊里安静了许多。她按照指示牌，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
二楼的休息区是截然不同的世界。落地玻璃窗外是碧蓝的泳池全景，午后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洒进来，将整个空间照得明亮通透。木质地板光可鉴人，舒适的沙发错落有致，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薰的清雅味道。司故渊已经坐在了靠窗的一张单人沙发里，身上是宽松的白色浴袍，领口微敞，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和一小片结实的胸膛。他刚洗过的头发半干，几缕湿发随意地搭在额前，少了几分平日的冷峻疏离，多了几分慵懒随性。他正低头看着手机，侧脸在阳光下勾勒出完美的弧度。
莫池鱼脚步顿了一下，才走过去，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空气里漂浮着细微的尘埃，在光柱中舞动。她有些局促，双手放在膝上，微微绞紧。
“姜茶喝了？”司故渊没有抬头，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声音听不出情绪。
“嗯，谢谢司总。”莫池鱼低声回答。
“腿没事了？”他这才抬眼看向她，目光锐利，带着审视的意味。
“没事了，就是抽筋，缓过来就好了。”莫池鱼连忙解释，脸上微微发热，想起水里那尴尬又暧昧的一幕，还有自己盯着人家胎记被抓包的窘迫。
“嗯。”司故渊应了一声，放下手机，身体向后靠进沙发里，目光却依旧锁在她脸上，带着一种探究的意味。“刚才在下面，脸色那么难看。”他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陈述。泳池边，当她看到手机信息时瞬间褪去血色的脸，还有那掩饰不住的慌乱，他看得一清二楚。
莫池鱼心头一紧，指尖下意识地掐进了掌心。她没想到他观察得这么细致。“没…没什么，可能是刚抽筋，有点吓到了。”她试图用这个理由搪塞过去，避开了他的视线，看向窗外波光粼粼的池水。
“是吗？”司故渊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无形的压力，“莫池鱼，在我面前撒谎，技术含量太低。”
他的直白让她无处可躲。莫池鱼猛地抬眼看向他，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那里面有洞悉一切的锐利，仿佛能穿透她所有脆弱的伪装。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
司故渊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指尖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着，那轻微的声响在安静的休息室里被无限放大，一下下敲在莫池鱼紧绷的神经上。
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脚步声和说笑声。刚才和司故渊比赛的那位客户——宏盛科技的小陈总，也换了身休闲装，一脸轻松地走了上来，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泳池工作人员制服、身材高挑、容貌艳丽的年轻女子，两人姿态亲昵。
“故渊！躲这儿清静来了？”小陈总笑着走过来，目光扫过坐在对面的莫池鱼，带着一丝了然和暧昧的笑意，“哟，莫助理也在。”他身边的女子也好奇地打量着莫池鱼，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陈总。”莫池鱼赶紧站起身，礼貌地打招呼，努力维持着职业化的表情。
“坐，坐，别客气。”小陈总摆摆手，很自然地搂着那女子的腰，在旁边的长沙发上坐下，动作随意而亲昵。“刚才比得不过瘾，晚上我做东，地方都订好了，一条龙！这位是Lily，这里的金牌教练，晚上一起，莫助理也来啊！”他热情地邀请着，目光在司故渊和莫池鱼之间来回逡巡。
Lily也娇笑着附和：“是啊，司总，莫小姐，晚上一起玩嘛，人多热闹。”
莫池鱼只觉得头皮发麻。小陈总所谓的“一条龙”，肯定少不了喝酒应酬，甚至可能还有她极其不适的场所。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爷爷的手术费，根本没有半分应付这种场合的心情。她下意识地看向司故渊，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求助意味。
司故渊端起手边服务员刚送上的温水，喝了一口，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扫过小陈总和Lily，最后落在莫池鱼略显苍白的脸上。
“晚上？”他放下杯子，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莫助理晚上还有别的安排。”
莫池鱼一愣。
小陈总脸上的笑容也顿了一下：“哦？什么安排比老哥我请客还重要啊？”语气里带着点调侃和不以为然。
司故渊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莫池鱼身上，那眼神深邃而复杂，仿佛穿透了她所有的焦虑和伪装，直指她此刻最核心的困境。他薄唇微启，清晰地说道：
“她得跟我去趟银行。”
“我预支给她的年薪，需要本人签字确认。”
话音落下，整个二楼休息室瞬间安静下来。窗外的水光映在莫池鱼骤然睁大的瞳孔里，她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脏猛烈撞击胸腔的声音，咚咚咚，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