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外面的世界

怀着激动的心情，他背着女孩，向外走去。

每一步上升的台阶，都犹如一个个钢琴的音键，在脚步的敲击下，奏出欢快的乐章。在这节奏紧促的美妙旋律里，空气也变得那么清新，没有了墙角腐败青苔的气息，没有了钢筋混凝土的气息，没有了令人作呕的压抑。

感受着温暖的阳光，他走得更快了，“女神！我们就要出去了！”他兴奋地叫着，脚步也由走变跑。

“你慢点！”女孩在他身后上下起伏着，面带微笑，双手不由得抱得更紧，“我要掉下去啦！”

“怎么可能！”他回头笑笑，“我不会丢下你的！”

空气越来越暖，光线也越来越强。他仿佛能看见楼梯顶部的地平线，听见远处传来的声声鸟鸣，还有小河潺潺的流水。

“我们出来啦！”他大喝一声，猛地一跳，跨上了最后一级台阶，看着眼前令人期待的景象。

他呆滞了……

……

眼前，是茫茫的一片沙漠，高楼大厦的废墟在土层里若隐若现，腾腾的热气烘烤着他的脸，仿佛在嘲笑他的自大。昔日的光景已不再，剩下的，只有这荒凉的残骸。

“这……还真是没想到啊，外面竟然是这样。”他尽力掩饰自己的失落，回头看了看女孩，“咱们出发喽！”

“嗯……”女孩挤出一丝笑容。

两人，双影，在这烈日下缓慢前行着。为了绕开流沙，他走了许多弯路，时间已近中午，却只走完了全程的五分之一。

不知何时，他的上身，已被汗水浸湿，背上的女孩，也早已汗流浃背。他放下女孩，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便伸手去开背包。

他拿出两瓶矿泉水，开了一瓶，递给女孩，“来，喝点。”

女孩接过水，他也喝了一口，便又转身翻找着书包。

“这是要做什么？”女孩问道。

“减小负重。”他回道，“看来，这些书，就要永远埋葬在这里了呢。”说着，他拿出了自己放进去的所有漫画和小说吧，包括《梦的解析》，全部扔在了地上。

“把那本也扔了吧，我不看也不要紧的，你别太累了。”女孩看见他拿出书时，特意收回了《上海堡垒》，不禁感到心里暖暖的。

“女神想要看的书，肯定要带上！而且，我有的是力气呢！”他关上了书包，背对她蹲下，“上来吧，我们已经快到了。”

“才五分之一的路程嘛。”女孩爬上他的背，喃喃道。

“我刚刚那是……是没使出全力，现在我要加快速度了。”他辩解着，站起身来。

“唔……”久蹲之后突然站起，只觉一阵头晕目眩，他的眼前，变成了一片黑暗。

……

“你已经很近了。”

“又是你！”这句话几乎到了男孩的嗓子眼，可就是说不出来，他只得愤愤地看着黑暗。

“但是，别死在终点之前。”

“我当然不会死！”男孩在心里想，“我一定会救出她。”

“哦？”那声音似乎能知道他的想法，“怎么救？就凭你无脑地在沙漠中乱走？”

“你的意思是？”男孩平静下来。

“我的意思很简单，别死在终点之前。”

……

“亲爱的，怎么了？”女孩用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脸，在耳边说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从黑暗中醒来，男孩被女孩的呼唤吓了一跳，“哦……没事，我在思考该往哪走呢。”

“我手上不是有地图吗？”女孩疑惑地看着他，“是不是太累了？”

“啊啊，不是不是”男孩摇摇头，用力迈开了步子，却感觉脚好似被这沙吸引住，每一步都是那么艰难。

就这样，他继续走了约一千米。脚步越来越沉重，他的动作也越来越慢，步幅越来越小，仅仅是在往前拖着腿走去，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你怎么了？”女孩感觉到了不对劲，“你的呼吸好急促啊，休息一会儿吧。”

他用力摇了摇头，差点把自己晃昏，“我不过是……太兴奋了，马上就……可以到避难所，真的……很开心啊！”他极力掩饰着，说话也是一句一顿，丝毫看不出来哪里开心。

“亲爱的。”女孩柔声喊他，“我们回去吧。”

好不容易走了那么久，听见这话，他突然停了下来，“女神……你……说……什么……傻话……”

“别逞强了。”女孩吻了他的脸，“我们过不去的，我的脚受伤了，只会拖累你。”

“傻瓜！”男孩用力把她往上抬，紧紧贴着自己，“无论如何……我也要把你救出去！”

“可是……”她垂下头，下巴靠在他的肩上，“整整二十千米啊！况且还是在沙漠里，我们的食物和水也不多了，你把我放下吧。”

“不！”他接着迈着步子，“说好了……要在一起的……就算是死……也要……在一起……”

她的心跳，清晰地打在他的背上，越来越快，力度也越来越大。

“我们回去吧。”女孩再次柔声请求。

“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不……我们过不去的。”女孩笑了，释然地笑了，“这半个多月来，我已经满足了，能在末日，和你过了这么久，我真的很幸福。”她吻了吻他沾满汗的后颈，“亲爱的，谢谢你，让我体会到了爱情的美好。能在死之前，和深爱的人，一起过了那么久，我真的满足了。我们回去吧。”

“不……我会带你……”

女孩伸出右手，用手指竖着放在他的嘴唇上，“没办法的，不是吗？”

“但……”男孩仍试图说服她。

“安心了吗？”她看着男孩的眼睛。

男孩没有说话。

女孩再次吻住他。

“别死在终点之前”这句话如同提示音一般在他脑海响起。

“我要是再这么走下去，可能真的会死吧。”他终于明白了那声音的意思。

“安心了吗？”

“安心了。”男孩放她下来，从正面抱住了她，“但是，我真的很不甘心。”

“我明白。”她也紧紧抱住，“我也很不甘。”

两行泪，从她的脸上滑落，如同闪电一般，触动了他的心。

“本来在生日派对里，大家都很开心。”她呜咽着，“但是，世界末日就这么降临，大家……都……”

“呜哇！”她把脸埋进他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别哭了。”男孩强忍着泪水，抱住她颤抖的身体，用手护住她的头，“我们回去。”

女孩还是止不住地流泪，紧紧地抱着他，把他当成了自己唯一的依靠，倾诉了所有的委屈。

“谢谢你。”片刻之后，女孩抬起头来，已是满脸涕泪，“要不是有你，我一个人，早就不活了。”

“嗯……”男孩抚摸着她的脸颊，轻轻地拭去泪水，“有你陪伴，就好。”

……

两人，双影，在这烈日炎炎下前进着。

他的脚步变得更加坚定，他的信念变得更加强烈。

“拯救她。”

现在，他心里，只有“拯救她”。为的，不是收获爱情，不是简单的承诺，而是，她的幸福。不论结果怎么样，不论会付出多大代价，他，只想拯救她。

“哼哼……”男孩在心里笑着，“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啊。”

“很好。你没有选择错误。”

“也许，以我的能力，无法做到穿越沙漠吧。”他自嘲着，“真是个不理智的做法，你说呢？”

“可以的。”

“哦？怎么？”

“但是你现在已经没办法了。”

“嗯……果然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是你的错。”那声音变得不那么生硬，而是带上了一种惋惜的语气，“为什么不丢下她？”

“哼……”他在心里冷笑一声，“因为我爱她。”

“这样也好，能和心爱的人一起死去。可惜，你还是没能拯救她。”

“呵……”男孩的嘴角微微上扬，“她还没死呢。”

那声音似乎很震惊，沉默了半晌。

“哈哈哈哈……”

“笑什么？”男孩冷冷地问道。

“这就对了！这，才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