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情子健曲全落难人 慧甘罗智诘罗刹鬼

过几日瓜夫人便进宫看望素莹,瓜夫人对茜菂说:“茜菂,你带水桃出去转转。”

和嫔道:“就在我宫苑里转转吧,别出去瞎跑。”二人答应着携手去了。

瓜夫人便长吁短叹,面露难色。和嫔问道:“此时未到探望之期,额娘请旨进来,莫非家中有事?”

瓜夫人便说:“如今有了难事,不得已到你这里寻一些银两。”

和嫔道:“我知道了,听说如今皇上在查军中官员冒领银两之事,必定是父亲也借支挪用了。我的话早已说尽,你们自己赔上,我如今不受皇上待见,并无几个银两。”

瓜夫人道:“你放心,户部的钱已经赔清了,只是家里的钱都赔上了,如今度日有些艰难,你若有时,填补一些给家里,过此难关。”

和嫔道:“我不信哥哥弟弟家里竟无钱了,如何只管我要。”

瓜夫人道:“你哥哥弟弟也弄了些户部的帐,如今要赶紧还上,不然丢了职位,将来如何是好。你到底如何得罪了皇上,哪天趁皇上高兴,快去认个错,皇上若宠你,咱家自然会受恩德庇佑,何至于如此犯难,你如今去求求皇上可好?”

和嫔听了,十分愤怒,道:“国库冒领之事,皇上龙颜大怒,此刻这样说,是让我去逆龙鳞不成。经此一事,还不知道悔改,恐怕我将来因为家里的事受死,也是指日可待了。”瓜夫人便不敢说。

和嫔忽然醒悟道:“之前为了哥哥的前程,花了不少,你们又喜欢摆阔,算来开销远远不够,到底亏了多少,全都补齐了没有。”

瓜夫人道:“全都补齐了。”

和嫔道:“你们不爱积蓄,如何顷刻之间就补齐了,难道又从官中弄来的,那可是罪上加罪!”

瓜夫人见和嫔追问的紧,无奈只得说:“此事万万不可说出去,不知道你父亲从前帮过什么人,恩人将余款补上了,还说不许第三个人知道,否则要了你阿玛的命。此事我也奇怪,你千万不可说啊。”

和嫔心中已经起疑,问道:“这个人是谁?”瓜夫人道:“我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让十三皇子带的话,万万不可说出去啊……你哭什么,你也不用如此害怕,只要不说出去,定能保住你阿玛的性命。”

谁知和嫔哭的更厉害了,瓜夫人兀自絮絮叨叨:“若你真的短缺,那就算了,也不必哭,你也该使些银子,让宫里的娘娘们奴才们多替你说好话才是正经,只要皇上宠你,没有过不去的……”

和嫔心中如万箭攒心,听不到一言一语。一会儿好些了,便取出自己私房道:“这是我积蓄的银两,额娘记住,不受不白之恩,将此银两,交于十三皇子。余款你们将来一定要还上。”

瓜夫人道:“却是为何,难道这银子是十三爷给咱家补的不成。”

和嫔道:“十三皇子不是说了吗,若多问多说,性命不保,额娘难道忘了?我只是知道,做人不可受不明之财,凭是谁给的,定要还于他才是。”瓜夫人再不敢多说,卷了银子去了。

这紫禁城虽然听起来富贵繁华,可是人却分成三六九等,康熙又是一个节俭的皇帝,若是后妃不得势时候,供应竟有跟不上的。幸而和嫔手下人口不多,又都还算忠厚老实之人,方能勉强过活。

这一夜茜菂在灯下替和嫔补一件开了线的褂子,和嫔在一边习字遣怀,见茜菂补得久了,甚是奇怪,便去看。茜菂有些遮掩,原来今冬起了冻疮,又痛又痒,是以缝的慢了。

和嫔心疼地叹道:“怪道你补了这么久,快放下我来弄吧。”于是接过来,却缝歪了,和嫔道:“早知道进宫来还要自己做活,当初真该好好作针线才是。”鲁嬷嬷也过来看,却看不清针脚,只得作罢。

茜菂叹道:“谁知道青莲竟被新贵人无端要了去,若她在时也不作难。”

和嫔道:“她是内务府的宫女,又不是咱家带进来的,被调去别处也是常例。”

茜菂道:“什么常例,那新贵人不过是仗势要这要那,好显摆自己受宠。唉,内廷监分给娘娘的衣裳颜色也太暗淡了些。”

和嫔摸着衣裳道:“能穿就是了,管他什么颜色呢,料子倒还好,补一补就行。”

茜菂道:“自然是软软的浅浅的衣料才好,娘娘穿成这样,皇上就是见了,恐怕都认不得了。若是娘娘穿的好些,入得了皇上的眼,再得一位阿哥或是公主,也就不必在这里了。”

和嫔道:“得而复失,不如从未有过。”

茜菂见她眼中一片怆惘之色,便止了声气。恰好南乔桂进来照看炭火,听了便道:“这针线活我娘从前教过我的,虽然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这会子不如让我试试。”于是真的拿捏起针线,先将和嫔所缝的拆了,重新缝了出来,几人一看,虽不如茜菂素日的针脚,却比和嫔强的多了。

大家赞叹起来,和嫔笑道:“想不到你还有如此才华,我比起来你,倒像是投错了胎了。”

南乔桂也笑道:“我娘也说我原本该是个女儿身呢,娘娘识了一肚子字,若是再针线活做得好,那可就是神仙了。”于是茜菂又拿来鲁嬷嬷的一件交于和嫔,宁太监的一件交于南乔桂,大家一同说笑织补。

鲁嬷嬷道:“这茜菂手上的冻疮,原有个偏方,需用生姜红花,生姜倒有份例,这红花内药房虽然有,一向管的严谨,只能外头托人去买。”

茜菂道:“我还是忍着些吧,天气渐渐暖了,自然就好了。夫人那天进来后,银子就所剩无几,全不为娘娘着想。如今这满宫里,也就娘娘的金册还值些钱,真想把它化了。”

和嫔叹道:“若真是化了它,这一宫的人都要获罪了。额涅也是有了紧要的事体,非用银子不可,此刻还是为你寻来药材要紧,别的事情倒还可以忍耐。”于是取一块碎银子给南乔桂,找宫中带货的老人帮忙购买药材。

果不出胤祥所料,康熙见银子人心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就宣胤禛去凌虚阁面圣。

康熙道:“胤禛啊,此次清查户部账目之事,虽然银子是追回来不少,可是我也听到一些不满之语,说你操之过急。尤其一些老臣,面子还是要给的。”

胤禛道:“启禀汗阿玛,正是老臣们居功自傲,带起头来,才导致户部多年以来,账目不清,还请汗阿玛下旨,所有侵吞款项,一视同仁才是。”

康熙道:“此言差矣,我的确是稍加回护,难以做到一视同仁。此中道理,你还须细细体会,天下钱物流转,形成今天这个局面,其中自有规则。要人尽心办事,又不许人有短处,此事太难,短处才有的捏……说起来,我数次出征,每每所花费不计其数,连累边陲府衙亏损不少,他们自然要想些办法,只要不是太过,皆可容忍。如今让他们全都补上,也是与理不合。”

胤禛道:“儿臣并不敢埋怨汗阿玛回护,只是之前阿玛说全力缴清,如今又宽免他们,他们难免以为汗阿玛言不由衷……”

康熙道:“圣天子审时度势,恩威并施是常事,只要施加得当,他们自会习惯,无人敢胡言乱语便是。如今一百多万两银子的虚账已追回七八成,剩余的,让他们慢慢还上就是。”

胤禛道:“此弦一松,再还可就难了。儿臣认为重要的是今后算清账目,杜绝官员虚支国库。”

康熙道:“胤禛啊,你行事过于燥切轻率,不懂圆衡之术,将来辅佐太子,若还是如此操之过急,太子若处理不慎,恐怕会惹大麻烦。你在皇子之中是年长的,为何我只封了你做贝勒,你要好好想想。须知天下的事情,哪里能够一清二白,你我都身在其中,岂可逆其道而行。我看你还是需要将《中庸》好好解读一番才是。”

胤禛想起祜满之事,觉得汗阿玛说的也有些道理,自己遇到这样的事,不也是违心糊涂了事吗?若要天下清白,看起来真是难了,于是告退而出。

路上却见宫里的乐师菅阳子匆匆而来,原来是康熙与佟妃稍时要听琴,后面琴童抱着一张琴,菅阳子道:“这是宫里头新制的‘雍和联珠’,请四贝勒鉴赏。”

胤禛道:“下着雪,若是粘上水珠就不好了。”

菅阳子说:“四贝勒是爱琴之人,不妨到亭中一观。”

于是二人到亭中取出来看,胤禛抚了几下道:“果然是好琴!只是如今怕汗阿玛等急了,待有机会定要奏一曲。”菅阳子将琴装入琴衣,匆匆去了。

胤禛看到亭外有一株梅树,不由驻足,殿阁里传来《梅花三弄》,飘入雪景,更添凄冷孤独,不忍卒闻。雪里梅花,娇弱可怜,胤禛心中酸楚,不忍再看,忙忙赶回府中,写下一首七言:

旧年有根新素雅,无端引人忆莹华,风寒催杯频添酒,雪落教人更怜花。

半点幽情隐娇泪,无尽愁怨在枝枒,应是上林多冷漠,何当移入平常家。

胤禛写完,心中默念数回,醉饮而卧。

话说在清国以北,是一片广博冷酷之地,清人名之为“哆瑟”。其国人长毛色目,久未开化,清人戏称为“罗刹鬼”。哆瑟国君彼得,而立之年已过,身长九尺,智慧超群,猛力过人。幼年时被姐姐摄肥娅发配到荒郊野岭,彼得却少年老成,在这里结交西洋人物。十几岁时,率领自己的童子军,将姐姐一举拿下,送去礼佛了此残生。彼得自此独断朝纲,改哆瑟之蒙昧,引西洋之万千。野心猛涨之余,难免于清罗边界之处,多番挑衅,几个回合下来,见中国兵力强足,不如突厥、芳汐一般好对付,只得一边和谈,一边再寻机会。一天康熙接见各国使臣,哆瑟也遣使臣前来。

康熙便宣哆瑟国使臣上殿,赐座及酒食。那使臣识得中国语言,上殿行罢三跪九叩礼,起身道:“我国君伟大的彼得,为安牧孤狼汗献上最诚挚的敬意。上一次我们签了约定,我们哆瑟国为了两国的和平,做出了巨大的让步,自从成吉思汗之后,他的财产部落,散落各地,他的继承人之一,建立了金帐汗国,汗国的列位汗王,作为成吉思汗的后人,理应继承蒙古之地,如今我国已承袭金帐汗国之地,我国君彼得,要用他的智慧和力量,继承成吉思汗的所有领土,建成世界上最广阔的国家。”

众人听了,愤愤指责使臣狂妄无礼。原来从前哆瑟于清国边境时有衅犯,清国入主中原不久,南方汉人尚未完全臣服,西蒙古格尔丹又屡屡兴兵作乱。若于北方不毛之地兴兵,恐成尾大不掉之势,重蹈蒙元覆辙,故两国罢兵合议,哆瑟停止通好格尔丹,清国让出东北边隅之地,这才击败格尔丹,平息战乱。当时由于测量的失误,哆瑟大占便宜。

康熙见这使臣东扯西拐,一派胡言,正待发话。忽然胤衸离座而出道:“汗阿玛,儿臣欲与这位使臣分辨清晰。”

彼时胤衸已经长大,广闻博记,谈吐不凡。康熙自来喜欢胤衸聪慧异常,且看他如何说。

胤衸道:“古今内外,朝代更迭,都是以后继之强大王朝为正统,你国土继承于鎏礼苛家族,我国土继承于朱氏。若按使臣所讲,岂不是你国之土还应属于瑬礼苛?那么为何又对瑬礼苛王朝的子孙得密特锐以谋反之罪名诛杀?何况金帐汗国奴役哆瑟人几百年,如今尔国中之人却以其治下之土为傲,枉加索取,我国中有一成语,叫做‘数典忘祖’,正合使臣的这种心态。”

众人虽不大懂胤衸所说方外之名,但理据无差,纷纷颔首。使臣听了,分辨道:“我国财产继承,与你国不同。不论国家,只重血缘,只要血统高贵,是我们历代伟大的国君的后代,就可以做我们的国君,继承他祖先的土地。我们几代之前有一位国后叶莲娜,她是蒙古的公主,如今虽然蒙古本土选择臣服你们清国,但是我国君作为叶莲娜公主的后代,依然可以对蒙古国土提出合理的要求。”

胤衸道:“蒙古末代汗王早已将传国玉玺奉与大清,且与我清国世代联姻,血脉交融,若以血缘论及,我国国君均是铂珥紫金氏后裔,且为蒙王近支。我国自有国统继承之序,绵延几千载,已成定例,女子向来没有继承家业的资格。而且我听说尔彼得国君,至今只有一位男性继承人,凯瑟琳郡主,已嫁入布汝瓷国,且有了男性后代。以尔之言辞,未来若继承之事有变,布汝瓷国要求继承哆瑟国土,尔可拱手相让矣。”

使臣又辩道:“可是蒙古的贵族,也有愿意脱离清国,臣服哆瑟的;边境上的蒙古人,也有说我国语言,挣我们国家的钱的。这些人归属我国的愿望,你们应当有所考虑。”

胤衸道:“阁下所谓蒙古贵族,不过是如葛尔丹一般犯上作乱的小人,今天朝南,明天朝北,这样的人,人人得尔诛之,哆瑟不怕引虎为患,只管带了去;边境之人,互市贸易,互通语言,是再平常不过之事,岂可作为归属之据?且蒙古人明明乌发乌珠,与我华夏,族属同源。贵国打主意,应该去找些和你们一样彩发彩珠的人才是。”

使臣道:“你这孩子,明明是在绕圈子。”

胤衸道:“既然大家都是在扯,自然比一比谁扯得圆,总不能像使臣这样,话里都是漏洞,成了一把筛子。”

大家笑起来,使臣急了,道:“你是什么人,堂堂大国,竟然派个小孩子出来,没有人了吗?”

胤衸道:“我只不过是是安牧孤狼汗的第十八个皇子,由我接待贵国使臣已经足矣,若是我的各位哥哥出来,怕使臣你招架不住。”

使臣道:“我知道了,你的父亲,一定娶了很多的妻子,违背了上帝的教义。”

胤衸道:“族属宗教,各有信仰,岂可强加于人?天地作配,自有伦序,三纲五常早定。我大清包容上帝教众二十余万,不加干涉,尔等如何却干涉起我国之信仰?我汗阿玛文治武功,领地之广,可谓前无古人,自然应该福胤广传才是,也免去了如彼得国君一般,为丰功伟绩无人承继而发愁。你们的教义我也拜读过,说妻子是丈夫的一条肋骨,那么请使臣鼓起肚皮数一数,阁下有几条肋骨呢?”

使臣道:“狡辩!狡辩!你汗阿玛娶了这么多妻子,那么一定会有贫苦的人没有妻子,简直太残忍了!”

胤衸道:“贵国一夫一妻,难道就人人都有妻子?有没有妻子,终究取决于他有没有财力,一国有了财力,自然会滋生人口,何患无妻?且我听说海西列国君主,虽然奉行上帝之义,只有一位妻子,却有无数公候夫人作为红颜知己。大家对于肋骨,毫不珍惜,互通有无,皇后也不守妇道,这样混乱,只怕生下来孩子,都不知道父亲是谁,细思极恐。”

众人听了大笑,使臣更是红发怒张,满脸酒色,如同虾子入镬一般,只是不好跳脚。原来哆瑟国君彼得,就弄不清自己父亲是谁,深以为耻。

胤衸道:“我未及成人,胡言一番,请使臣勿怪。既然远道而来,自有厚礼相赠,以示我国友好之意。恳请汗阿玛赐以上礼。”果然礼官捧了中礼出来,那哆瑟使臣,看了喜欢,急忙回馆去了,自此不敢小觑中国。

礼官问道:“求教皇子,哆瑟也算大国,如何不赐以上礼?”胤衸道:“哆瑟狼子野心,万万不可示以我国物华天宝,教他们起了觊觎之心,赐以中礼即可。”

康熙道:“胤衸啊,你最近学了这么多,也不见你来给汗阿玛讲讲。”

胤衸道:“儿臣岂敢在汗阿玛面前卖弄,记得汗阿玛曾经说过:‘海外如西洋等国,千百年后,中国恐受其累。’儿臣铭记于心。哆瑟临我国之背,时时挑衅,故此儿臣向宫中的洋道士,请教西海各国的风俗政事。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康熙称赞不已。

此时胤祯已分府娶了福晋,一天无事,胤禟、胤俄、胤祯便在一处闲扯些家常。胤禟道:“你们可听到一件家务事,四哥的侧福晋殁了,就是那个隆科多的侄女。”

胤俄道:“这也算一件好事,听说这个女人,仗着自己是佟家的人,阖府的人都被她欺压一番,福晋和众妾室联合起来,竟也不是她的对手,折腾了这几年,如今四哥府里可算安生了。”

胤祯道:“这也奇了,四哥也管不住吗?”

胤俄道:“四哥恐怕是不想得罪他舅舅罢了。”

胤禟说:“这女子我倒见过,生的艳丽,可能因为这样,才多了几分脾气吧?”

胤祯道:“可比得上八嫂吗?”

胤禟道:“虽不能及,也有五分了。”

胤祯道:“才有五分,也这般猖狂,八嫂子驭夫,也算有理有节,外面的名声不曾这样大。听说最近八嫂子还要送自己的丫鬟给八哥呢,只是八哥不愿意。”

胤禟叹道:“八哥可能不愿意孩子如自己一般,出身寒贱吧,八嫂又不愿意正正经经从旗中讨一位侧福晋。”

三人都沉默叹息。胤俄道:“女人真是麻烦,所以我才不愿意多娶。”

胤禟道:“那是你蠢,在我看来,天下的事,最好用钱解决,就像我的妻妾,分以蝇头小利,便管的服服帖帖的。”

胤祯笑道:“九哥对于自己的老婆,如何跟做买卖一般?世间也有用真情的,我只服十三哥,娶了几个,却只对福晋一个要好。”

胤俄笑道:“你们也不想想,胤祥他都能日复一日地对着同一个女人,这种定力,什么事做不出来,可都要小心了才是。”

那二人笑起来,胤俄道:“哎,九哥你怎地知道如此多的八卦?”

胤禟道:“这就是老婆多的好处了,她们呀,于别的事体上面一窍不通,这些事情,理得清清楚楚,讲的明明白白。不过八哥说,女人并非天生见识短浅,中原女子是被孔孟之道束缚住了,咱们女真的女子,也能骑马狩猎,不输男子,蒙古的就更不用说了,从前西夏的梁太后,能带兵打仗,杀退宋朝几十万人马,堪称女中豪杰。八哥说女子若能进学读书做官,一定不比男子差。”

胤俄道:“那岂不是地包天了,那还了得。”

胤禟道:“我等见识还是浅陋,听宫中洋教士说,海外女子,一样可以继承家业。罗刹国,瀛瑰丽,伊莎堡乐,萘茜特爱诗还有女皇呢。似则天皇帝这样的事,他们那里也不足为怪。将来若有时机,我也想去西洋各国游历一番,看看他们那里的风俗制度,到底有何不同,若有好处,我们也可以仿效一二。”

那二人听了咋舌,胤俄道:“八哥管不住八嫂,只能找些方外传说来自我解嘲罢了。依我看八嫂子肚子里都是醋,孩儿如何住得?”

那二人听了大笑起来,胤禟道:“我最喜欢十弟你的心孔,粗疏有趣,说出话来能把人笑岔气。”

胤祯道:“若说八嫂子的妒性,原本有个妙方,闻得海外东南之经,有一座淡怨之山,上面有种狸猫,名字叫做‘悦类’,若是蒸了来吃,凭你是再妒忌的女子,也能转了性情,变得贤德无比。”

胤俄道:“荒诞不经,荒诞不经,依我看女人还得管教,若不服时,大耳光子甩过去便老实了。”

胤祯笑道:“又在吹牛,你可舍得动十嫂。好,就算你舍得,八哥如今乾纲不振,你不如先助一下八哥,去捶八嫂一顿如何?”

老九与十四弟二人弯腰大笑不止,想世上竟有何人,敢捶八嫂,想想便觉得有趣。

胤俄急了,道:“好男不跟女斗……男女授受不亲!”

胤祯笑道:“哎,书上说了,礼法之事,不可一味拘泥。‘嫂溺叔援之以手’,如今你是‘嫂逆叔惩之以肘’,一样使得。”

三人大笑起来,突然太监进来传旨,请几位阿哥去上书房候旨。三人到了上书房外,只见已经来了几个哥哥,阿哥们的师傅徐元梦,不知为何,跪在门口,一脸沮丧。

胤祯问道:“这是怎么了?徐师傅为何跪在地下?”

胤礽道:“这个徐元梦,教起书来三心二意,汗阿玛方才问弟弟们的功课,有好些答不上来。汗阿玛说了,打他二十板子,看他还尽不尽心!”

胤䄉道:“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叫我们来做什么?”

胤褆道:“阿玛一定是想让我们明白,谁是主子,谁是奴才。这个徐元梦,以为自己是个老师了不起,他学的就是汉人那一套,身为满人,连名字都是汉人的。皇阿玛叫他射箭,弓都拉不开,这不是丢我们满人的脸吗?”

胤祉道:“满人如今改做汉名的也很多,我们兄弟的名字,也是汉名啊。只是徐元梦再有不是,终究也是先生,是否……不大妥当啊。”

胤礽道:“有什么不妥的,不可堕了我们满人的志气,奴才就是奴才……”

看着胤礽侃侃而谈,胤禛不由对皇父这个新奇的点子感到十分惊讶,当着学生打老师,师道尊严何在?怪不得胤褆、胤礽他们常常随手地殴打妻妾、仆役、甚至朝中大臣,连以温和著称的八弟,也有殴打御史的行径,如此言传身教,还怕阿哥们学不会吗?什么老师,大臣,在阿哥们眼里统统都是可以打骂的奴才。如今满人入主中原已近百年,朝廷奉行“以仁孝治天下”,可是这里却依旧上演着原始野蛮的行径,且未来的储君对这一切颇为骄傲自得……

板子毫不留情地响了起来,胤祯听着老师的惨叫觉得揪心,可是他没有把握劝解住父亲的怒气,只好把眼睛盯住地板,希望这个尴尬的场面赶紧过去。

正在这时胤衸提着一罐茶来了,徐元梦大呼救命,胤衸叫太监们住手道:“徐老师,既然是皇父的旨意,我们兄弟又岂敢违抗呢,这三十板子只能受了。至于别的事情,皇父自会考量,是宽免是严惩,全在皇父仁德,你无须多想。”

胤衸又将领事太监唤到一边低声道:“皇上在气头上,若是打坏了,到时候找不到人教书,会找谁算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