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老战友意外相逢

靖南解放的初期,人民政权刚刚建立,群众还没有完全发动起来,地主恶霸勾结地痞流氓,会同国民党留下的散兵遊勇,形成了一股股土匪,他们袭击区乡政府,袭击征粮队,残害群众,无恶不作,群众苦不堪言。

乡下不太平,到城里来赶场的人就少了,城里人吃饭烧柴都成了问题,老赵他们几家,有老何的接挤,尚能勉强度日,老赵想得远一些,他等老何送粮食和劈柴来时,就和老何商量,他说:‘要不了多长时间,群众发动起来了,土匪就无藏身之地了,除了被捉的,也许有的要躲到山上去,山上荒凉得很,你看是不是先搬下山来,等太平了再搬回山上去’。

老何说:‘我考虑过了,你看我那些牲畜,是几十头啊!还有粮食,是几千斤呀!不要说搬到城里、就是搬到陈家沟都不行,在陈家沟牲畜不能放养,又沒有圈,你放哪里呀!我得留在山上,我回去同永秋和龙生商量一下,叫他们下来,反正时间不长,陈家沟有房子就搬陈家沟,陈家沟没有房子就搬城里来’。

回到山上,老何就和永秋商量,他说:‘以后成立了农会,有了民兵,怕这些土匪就无处藏身了,山上荒凉得很,就怕土匪跑上山来,妳带着胜利到城里去吧!,’。永秋说:‘要走就一起走嘛!’。

老何说:‘那些牲畜不好安排,我和江抗留下来看这个家,龙生他们家也要搬’。永秋沒有再说话,看来她心里是问意了。

龙生在陈家沟找到了房子,他一家就搬到陈家沟,粮食和劈柴搬了好几趟,都是用马和骡子驮的;永秋和胜利要搬到城里、只带了换洗的衣服;山上只畄下老何和何江抗两爷子,江抗要上学,每天是老何用马送到陈家沟,下午还要去接,黄校长看老何太辛苦,就给他说:‘不要每天跑了,在家里自学吧!’。

过了夏至,一天老何给城里送粮食和劈柴,走到半路,忽然听到枪声大作,可能是解放军又和小股的土匪交上火了,他就赶快勒转马头,回到梯子岩山上。

现在解放军长驻下来了,随工作队分到区乡,他们发动群众,建立农会,建立民兵,先把那些参加攻打区政府和攻打县城的土匪抓起来,很多土匪和裹胁的群众、都逃进了山里,政府就动员家属,去把他们喊回来自首,区里成立了捕捉队,搜捕那些掩藏起来的土匪。

自从解放以后,城里还算平静,但乡下的土匪还没有肃清,路上不太平,现在赶场的人就少了,卖劈柴的人也少了,买不到劈柴,很多人家都快断炊了。

本来老何应该是最近送粮食和劈柴进城的,他没有来,赵青海他们几家的粮食和劈柴也快用完了,陈玉珍心里担心,怕老何有什么事儿?,她就和老赵商量,去个人看看,顺便送点劈柴和粮食来。

学校提前放了暑假,黄永生和陈秀川都在家里,老赵就请他们俩去梯子岩看看。

两人到了城边,看城外的路口设了‘卡’,有两个解放军在那里站岗,走到了岗前,解放军只用目光审视了他俩一番,没有问什么,就放他们过去了。

走了一半的路程,突然,从刺叭弄里蹿出两个人来,用手枪对着他俩,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把他们掳到山坡上边的树林里去了。

林子里已经有二十多人被掳,坐了一地,土匪用枪看着他们,还不许说话。老黄想不出土匪劫持他们的理由,为钱财?不是,身上没有分文,别人还有砍柴刀或者斧头,可他和陈秀川什么都没有带。

被劫持的人,大家都互相看着,不能说话,都是从城里出来砍柴的,老黄都认得,其中只有两个是陈家沟的,过去是老黄的学生。

那个提着手枪的土匪,像是土匪头头,他和两个穿阴丹士林对襟衣服的男子、正在树林里交谈着,不知说啥。

老黄想起了三国演义,其中有一回是草船借箭,他想、莫非拿我们去挡枪子去?,现在到处是农会和民兵,土匪是无路可逃了,他们想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想办法逃到梯子岩那边的深山老林去?。

想到这里,黄永生的额头渗出了汗,他的心突突地跳着,不知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命运。

那个土匪头头和那两个穿阴丹士林对襟衣服的男子说完话,就过来对大家说:‘前面有去陈家沟的关卡,解放军不让我们过去,我们要一起冲过去,我们在后面喊土匪来了,你们就开始冲,不准回头,你们回头我就开枪,要想活命的就冲过去’。

他说完了,就厉声地叫道:‘起来,快点起来,跟着走’。于是,几个土匪拿着上了刺刀的枪,在众人面前挥舞着,押着大家往下走,走上了去陈家沟的大路。

土匪恶狠狠的喊着:‘快走、快走’。

转过一个弯,看到了关卡,两个解放军端着上了刺刀的枪,堵着路口,后面还有两个背着枪的解放军。

解放军看这拨人来了,就叫:‘站住,一个一个过来’。这时,土匪头头在后边喊:‘后面有土匪,快跑’。

其他几个土匪,也大喊起来,‘土匪来了,土匪来了’,他们还朝天上乱开枪。

黄校长他们,没有这么近听到过枪响,耳朵都震聋了,子弹呼呼地从头顶飞过,生怕那没有长眼的子弹,打中自己。

在两个穿阴丹士林对襟衣服男子的带领下,他们就拼命的往哨卡跑。

解放军见这伙人冲关卡来了,就鸣枪示警,顿时枪声大作,子弹,嗖、嗖、嗖地从头顶飞过。

被裹胁群众,一个个吓得脸无人色,就拼命地往解放军那边跑,他们不怕解放军,看解放军都是朝天放枪,可后边的土匪不一样,土匪是朝他们头顶上开的枪,子弹就‘嗖嗖’地从头顶飞过。

他们一直冲到解放军跟前才停下来,一个个气喘吁吁,不知从哪里又出来一些解放军,把他们团团围住,几个解放军端着枪大喊:‘缴枪不杀,把武器交出来’。

这伙人,大部分是家里没有柴烧了,出来砍柴的,他们只好把柴刀、开山斧子交出来;一个年轻的解放军,跑到后面去向解放军的首长报告:‘报告连长,没有枪,只有柴刀和斧头’。

连长听说没有枪,他疑惑了,刚才还听到他们放枪呢!,过去的通报都是,消灭了多少土匪,缴了多少枪炮,这柴刀算什么?于是他问:‘你们的枪呢?’。

被裹胁的群众里,黄永生年纪大一点,他大着胆子说:‘我们没有枪,我们是家里没有柴烧了,出来砍柴的’。

解放军连长问:‘你们一边放枪,一边往这边冲,你们怎么没有枪呢?’。

黄校长往后边看了看,在沟的那边,在树丛里,时显时隐地有一伙人在跑动,他指着那边对解放军连长说,在那里,是这些土匪在后面开枪,逼着我们往这里跑的。

连长朝那边看了一眼,他说:‘哦!跑远了,追不上了’。解放军就朝那边开枪射击,可惜太远了,沒有打中。

连长现在明白了,土匪裹胁群众来冲关卡,为的是转移解放军的视线,土匪借此机会绕过关卡逃到深山老林去。

在这一群人里,多是家里没有柴烧了,出来砍柴的,但也不能排除中间掩藏着土匪,于是连长说:‘老乡们,你们看到了,土匪跑到了林子里,你们就不要去砍柴了,要是再碰到土匪、那就麻烦了,昨天我们的车子送了一车子劈柴来,你们回去拿一点,够烧一两天就行了’。

连长说:‘现在我们回城去,请农会的人来认人领人,你们放心,解放军是人民的子弟兵,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的’。

老黄看出来了,解放军不认得他们,他们也不认得解放军,是要把他们押回城里,交给农会。

老黄还不死心,他大声地说:‘解放军,我们是家里没有柴烧了,出来砍柴的,我们是好人,不是坏人,你们就放了我们吧!’。

解放军连长和气地说:‘好人和坏人、农会知道,耽误不了多长时间,完了大家拿点劈柴回去,耽误不了你们家做晚饭’。

解放军有一个班,十多个人,就押着这二十多个人启程回城里,要押到县政府去。

这支队伍从街上走过时,从老赵家门口走过了一半,陈玉珍才在屋里看见这一群人,她忙走到门口去看,她看到了黄永生和陈秀川的背影,她马上紧张起,她回转身来看屋里,老赵不在,她就对着楼上喊:‘他们不是到梯子岩去了吗?’。

赵青海在楼上找东西,他没有看到这场景,听陈玉珍在楼下叫喊,他也没有听清楚,知道是有事情,他没有当回事,玉珍喘着粗气爬上楼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就坐在楼梯口。

老赵见她上楼来,喘得厉害,就埋怨她:‘知道自己喘,还不注意点,爬上来做哪样嘛?’。

玉珍喘得说不出话来,她就用手指那街上;老赵说:‘先下去,下去再慢慢说!’。

老赵扶着陈玉珍到了楼下,玉珍才小声说:‘黄永生他们和那些出城去砍柴的、被押到县里去了’。

赵青海不明白,他问:‘谁抓的呀?’。这时,隔壁的王大嫂在门口说:‘哦,好多人呢!,有黄校长,陈秀川,总有二三十个人呢!’。

陈玉珍心里急,她喘着气说:‘你还…不快点去看看,凭啥抓嘛?’。这时青海才明白,是解放军把他们当成土匪抓到县里去了。

赵青海要到县里去要人,玉珍忙叫老二云书跟着去,她说:‘你爸要是被关了,就赶快回来报信儿,好去叫何大伯来!’。临走时、叫云书把拐棍带上。

平时大小事,都是由老何出面,青海腿不好,他不管闲事,今天他也是急了,拄着拐棍就赶到县政府去,到了县府门口,两个解放军战士就把枪横着拦住他,就喊:‘站住!’,不让他进去。

赵青海说:‘我有事儿!’,他没有理会卫兵,他还要往里头走,卫兵马上用枪挡住他,哨兵喊道:‘你站住,不许进去!’。

赵青海大声地说:‘你快去报告,我有重要的事见你们首长’。

哨兵看着赵青海,这人说话的口气,不像是农民,百姓看到解放军,很是敬畏,他是侦查员?,是联络员?,还是…。带班的卫兵对另个卫兵说:‘你搜一下,再去报告!’。

卫兵在赵青海身上搜了,没有搜到什么东西,就进去报告;过了一会儿,去报告的卫兵出来说:‘进去吧!’。青海就跟着卫兵进去,就见到了那个连长。

连长上下打量着赵青海,他问:‘有什么事啊!’。赵青海说:‘解放军同志,听说你们刚才抓了二三十个出城砍柴的人,其中有我家里的人,我想问问能保吗?,他们不是坏人’。

连长见他是个农民,就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呀?,是本地人么?’。青海说:‘我叫赵青海,城里人,是做生意的小贩,我要保的人,一个是黄永生,一个叫陈秀川’。

连长说:‘稍等一会,现在我们去叫农会的人去了,没有问题,自然是要放的’。他又强调说:‘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

正在这时,农会主席王大财来了,王大财三十多岁,是前几年才搬进城来的,他一进门,连长就把他拉到屋外去介绍情况。

等王大财和连长再次进来时,王大财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里头的赵青海,他问:‘老赵也在呀!来有什么事吗?’。

赵青海说:‘黄校长和陈秀川他们也在里头,我是来保他们的’。

王大财问:‘他们是去弄柴吗?’。老赵说:‘是去砍柴的,你说不去砍柴他们出城去干啥?’。

王大财说:‘城里去砍柴的,只要认得,都可放出去,有这个情况:解放军说,今天大家没有砍到柴,正好他们昨天拉来一车,大家抱点回去,够一两天烧就行了,出城砍柴的都去抱了一些劈柴,有几个沒有抱劈柴,我不认识,一会出来你好好看一看,看认得不’。

老赵说:‘要得要得’;老赵是巴不得快点,家里人现在还在着急呢!;他说:‘这条路,一头是县城,那头是陈家沟,他们不是陈家沟的,就是县城的,县城出去砍柴的,你我都认得,陈家沟的,你我都不熟,只有请黄永生和陈秀川来认’。

王大财就主动给解放军连长介绍黄永生和陈秀川的情况,他说:‘他们俩家住城里,在陈家沟教书,一个是校长,一个是老师,一二十年了,对陈家沟很了解!’。

王大财接着说:‘据我了解,陈家沟没有土匪,陈家沟人多地少,多是挑水抬滑竿的苦力,土匪攻打县城时,有人去联系过,人家说:还要求生活,就没有人出来’。

审查从黄永生和陈秀川开始,两人各提了一小捆劈柴出来,登记完了之后,他们就简要地把经过说了,连长问:‘带着你们跑的,只有那两个人么?’,黄校长说:‘我看只有那两个,在林子里时,我还看到他们和土匪头头在悄悄说话呢!’。

拿了劈柴的都出来登记完了,农会认识的,登记了就提着劈柴走了;后面带来两个十七八岁的年青人,他们没有拿劈柴,他们认得黄校长、陈老师,过去是他们的学生,这两个人也放了。

最后带来两个没有拿劈柴、穿阴士林对襟衣服的人,农会不认识,他说是做生意的湖南客,没有人担保,也没法核实他们的身份,连长就叫两个战士先把他们带回去。

两个解放军战士带着这两个没有人担保的家伙出了门,他们不回后院,而是突然朝大门跑去,战士猝不及防,不知所措,等他们清醒过来,两个家伙已经快跑到大门口了,战士连忙大声呼喊:‘土匪跑了!土匪跑了!’。

大门外站岗的两个战士,听到呼喊,马上转过身来,把枪刺对着大门。

两个家伙冲出了大门,看面前是明晃晃的刺刀,他们知道已经走投无路,就蹲下去抜藏在褲腿里的匕首,这时,里面的人追出来,就将这两个家伙按倒,又将他俩扭送回去。

事情办完了,农会主席王大财领着老赵他们就要回去,王大财看老赵没有拿劈柴,就问老赵:‘你家里有柴没有呀?’,老赵头都没有回,他回答道:‘冇得哩!’。

这时从门外进来一个解放军,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斜挎着短枪,还背着卡宾枪的警卫员,他在门口正好和老赵照了个面,老赵还向这个解放军首长点头致意,这位解放军听他说的是外乡话,就隨便地问道:‘老乡,不是本地人吧!’。

赵青海看这个解放军似曾相识,在他身上可以看到妹伢子的影子,他一只脚已经跨出了门槛,老赵又把那只脚收回来,他要好好看看这个解放军。

这个解放军首长也一样,他听老乡说的外乡话很耳熟,老连长过去就是这样说的,他这才注意打量起这个老乡来,两人就在屋里转着互相打量,,其他人不知道原因呀?只觉得转得可笑。

老赵想起来了,妹伢子在最后一次战斗中受了伤,从耳朵背后到后颈有一条伤疤,走的时候还没有退痂呢!。老赵要看那道伤疤,于是他就摁住首长的肩膀,他说:‘你不要转了’。

赵青海看清了,是有一道伤疤,他惊喜地说:‘是!,就是!’,他兴奋地大叫着:‘妹伢子!妹伢子’。梅云山也兴奋地叫着:‘老连长!,老连长!’,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脸上都挂满了泪花。

满屋子的人都惊呆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妹讶子和赵青海拥抱在一起,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手。

梅云山给大家介绍说:‘这是我们红军时的老连长赵青海,还有一个老团长何青山,他们受了伤,是我找人把他们抬下来的,我们走了两天,才走到陈家沟梯子岩,我把他们安顿好后,就到湘西找部队去了’。

他转过身来问赵青海:‘老连长,你腿好了没有呀?’。赵青海说:‘四个枪眼儿倒是长好了,但走路还是不利索,你看,还要拄拐棍呢!’。

老赵把躲在他身后的云书拉过来说:‘快叫梅叔叔’,云书叫了一声梅叔叔,又躲到赵青海身后去了。

赵青海说:‘妹伢子,你胖了,认不出来了,我就记着那条伤疤’。梅云山问:‘老团长呢?’。

赵青海说:‘他很好,在观音阁旁边盖了一个茅草房,就在那里安家了’。梅云山又问:‘那个老黄和小陈呢?’。老赵说:‘刚走!,他们怕家里人着急,就先回去了’。

妹伢子还有好多话要对老连长说,这时从后面来了一个警卫员,他对梅云山说了几句话,梅云山就过来对老连长说:‘我这里有急事,你们先请回去吧!,有时间了,我去看你们,去看老团长,去看妙常师父,那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呀!’。

梅云山说完了,就和警卫员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