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九月，秋高气爽，微风阵阵，没有夏天的那种令人烦躁的闷热。
晚自习第一节，天已经黑了。
班主任韩老师说，大家都出去等着吧，我喊名字大家按顺序进来调位置。
但班里还留了几个人，这是程悦下课后才知道的。
站到外面靠着墙，大家都挨个站着，也有挤成团相互确认最终要选定的位置的。
贴着窗户台边上的墙壁，程悦有些郁郁不乐，这次考试她考得不好，看来没位置可选了。听着班主任按排名一个个地念，外边的同学一个个地进，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咋就这糟呢！她各科都没有太大短板，语文和英语几乎没出过班里前三，饶是这次的排名靠后，她也实在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多糟呢？
班里六十五个人，她排五十七！
以往再差也是三十名以内的！她觉得有些丢脸。
下次必须考回去！她攥紧拳头，在心里下定决心。
很快叫到了她的名字，低着头进门，再抬头四周一看，好像都坐满了，一瞬的茫然，尴尬地试图再找找哪里有位置，突然扫到中间第一排三个位置中间那个空着，暗暗庆幸，出声问靠门口走廊的陌生男同学，
“同学那个位置没人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程悦快速看了面无表情的班主任一眼，进去坐下，内心有些抑制不住的小激动。
她很满意这个位置。
两个同桌是都是男生，虽然都是不认识的面孔，但她还是高兴。
左边的同桌叫吴少衡，右边的同桌叫林旭。听了吴少衡说，程悦才知道班里几个成绩最近一直垫底的同学，是班主任特指的位置——他们两个也是。
他说话时的口吻有些无奈，他坐在第一排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自己妈妈给班主任打了电话要求平日里对他多加管束。
程悦心里是惊讶了一下的。
她家里不会如此关心她在学校怎么样——也是放心的缘故，身边的好朋友要么和她学习成绩相近，要么家里气氛和家庭教育类似，倒是从来没真正遇到这样的事的。
说起来当然也不值得惊讶，她只是好像从中了解了什么，那些她从未接触也不知道的。
林旭是个有趣的男生，程悦觉得他总是笑着，不论是开玩笑地骂人还是和人聊天，问或答，声音里都带着笑一样，她因此对他格外有好感。
相互认识了后，林旭问她为什么要选在第一排中间这个位置。
“我太喜欢这个位置了哈哈哈！本来我比较靠后嘛，也没看到空位置，第一排多方便啊！嘻嘻！”程悦还有些激动，略带夸张地说，眼里溢满兴奋的光彩。
听到程悦的回答，林旭显然有些吃惊，“这么喜欢第一排？？？”，想起来他说这句话的语气，程悦就忍不住想象出他瞪大眼睛的样子。
选完座位了，大家就换了位置安静下来写作业。
下课了，铃声刚响，班里就有杂乱的说话声了。
程悦坐在座位上不动，她是个懒的，下课就十分钟，学校最近又尝试缩短到了七分钟。
真是抓分捉秒，她心想。这样真的有什么用吗。
看见程悦写的数学练习册已经写到三角函数的应用了，林旭惊奇地问：“你怎么写的这么快？”
林旭是她的右同桌。
听了林旭的话，程悦笑了笑，边把课时练向前一页页翻，边说“我把不会写的都空着了，你看，这中间空了十几页，大多都是不想写，说不定你写的比我多呢！”
说着也看了看林旭的，比较起来，俩人写的也差不多。
“哈哈哈！好吧，咱们差不多！”他笑了起来，像清泉一样。
不是那种豪放地很大声很热烈的笑，他的笑和他的声音一样，有种晴朗的感觉，很自然。
后来她每每想到这个晚自习，这个课间，都觉得是他笑的那一刻开始，很多事情就无声无息地注定发生了。
很特别的一个男生。很快她就潜意识里定义了他。
和她不一样。林旭很爱说，从游戏到小说，天天和他那几个好朋友都有可讲的话。这一点也和她不一样：他的朋友很多。
他的一个朋友a特别喜欢下课的时候在他座位旁停留，要么是看看他在干嘛，要么走过时拍他的背，要么就问物理题，或者是和他讨论某个游戏。
“哎哎哎，这里为什么可以判断这条电路断路啊？”a充满不解地问着。
“你到底听了没啊，我k！”林旭抬头看着迷茫到揪头发的a，边笑边骂。
旁边做题的程悦听见了笑出声。她也算见识了男生间某种友谊的表达，真有意思。
周二下午第一节是班主任也就是物理老师的课——这是很多老师不喜欢上的一节课，刚午休完，好多同学都是一副没精打采、困得不行的样子。
程悦感觉眼皮子实在是睁不开了，只能使劲地盯着物理老师的手，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圈，里面再画个叉，这是个灯泡；画了个长方形，又画了上下的线，左右的线，大概是电路。
她的脑子已经不听使唤了，只有眼睛还在大大撑着，眼神溃散，她想物理老师肯定看出来她快睡着了，不过是没空理她，她的耳朵也还算在线，讲台上每有一句话飘进来，她就强迫自己最后的意识在脑中再回放一遍，老师讲的每句话她都听见也听清了的。
“这里小灯泡没有亮，这里小灯泡微亮，是不是说明这个位置断路，这里变阻器值比较大啊？”物理老师问着。
“是！”十几个人应付答着的感觉，里边还有她同桌林旭的声音，因为挨着坐，她明显听出他的声音又响亮又坚定。
困得眼皮睁不开，她还能分神想着，物理老师上课跟念经一样，慢悠悠还自成一派的抑扬顿挫，还有林旭就不困吗，回答的声音那么大那么积极。
“所以这个题得首先把电路图画出来，然后走一遍再判断......”话音一落，下课铃声响了起来。
程悦突然就脑中清明，一面感觉清醒得不行，一面又宁愿困着趴一会儿。刚下课就清醒让她有那么一丢丢不自在，总有种对不起的感觉，虽然她心里也不愿意上课困得要睡着。
转头问林旭，
“你上课的时候就不困吗，我眼都要闭上了，但是一直听你在那答应老师问的话！”
“嘿嘿嘿，我上课也很困来着，答应一声感觉不是就不知道我快睡着了嘛！”笑得有点狡黠的样子。
“程悦！”一道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程悦看过去，是她妈妈，怎么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一瞬间她就又明白是为什么了。
她站起来，像是激动得碰倒了凳子，座位上空间狭小也来不及扶起来，就这么急急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