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堕魂渊

身后浓烈的血气波动与一股滔天元力激烈碰撞,罡风阵阵袭来,刮得楚敬逸后颈生疼。他心头一紧,不由得为霍婷儿担忧起来。

“别发愣!再快些!”阿笙的声音焦急万分,“若不能及时赶到堕魂渊,你我今日怕是要葬身于此!”

“堕魂渊?到了那里就能弥补修为的天堑?”楚敬逸心中疑虑重重。

“那是门中弟子偶然在密林深处发现的凶地。”阿笙语速极快,“往前几里,便是一片寸草不生、飞鸟绝迹的黑色绝域,尽头便是深不见底的断崖。崖壁周围有天然禁制,越催动真元气血,压制就越强。只有到了那里,你那恐怖肉身之力才能发挥到极致!我们三人合力重创沈荼,才有一线生机!”

树木渐稀,一片死寂的黑色大地开始占据视野,那黑,如同凝固的干涸血块。踏入绝地的瞬间,楚敬逸浑身一震——气血压制似乎并不如预想中厉害,但鼻腔里钻入的淡淡腥气,以及体内毫无征兆升腾起的燥热,却让他既恐惧又莫名兴奋。这翻涌的燥热感,竟与修炼第四态图形时如出一辙!可他并未力竭,怎会如此?恐惧尚有缘由,这兴奋又从何而来?莫非……自身异变与这堕魂渊有关?

“到了!我们就在那块巨石后埋伏,待沈荼一到,攻其不备!”阿笙低喝。

楚敬逸依言落在巨石之后,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眼前的景象攫住。这是一道向下延伸的斜坡,大地漆黑如墨,不见半分杂色。坡道上零星散落着几块狰狞怪石,形态扭曲可怖。坡道尽头,天地仿佛被硬生生撕裂,断崖之外,无云无地,只有一片吞噬一切的浓黑——黑的寂寥,黑的虚无,黑得令人望而生畏,仿佛能无声无息地吞噬整个世间。

“骇人吧?”阿笙低声道,“我第一次来也被震住了。此等奇景绝非人力可为,断崖之下必是大凶之地,门人发现后,无人敢深入探查。”

“嘭!”

一声巨响猛然炸开,打断了两人。只见霍婷儿身影狼狈不堪,在黑色地面上翻滚出老远,挣扎欲起,却“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此时的她发髻散乱,鹅黄衣裙沾满污泥,手臂胸腹处鲜血淋漓。楚敬逸心头一急,就要上前搀扶,却被阿笙死死拽住。

“跑啊!怎么不跑了?”沈荼阴冷的声音传来,满是讥讽,“就你这点微末道行,也配与老夫‘一会’?不自量力!”

霍婷儿强撑着站起,一边感知四周,一边咬牙道:“沈荼,休要欺人太甚!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是何处!”

沈荼闻言,目光扫视四周,待看清这片死寂绝域,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心中警铃大作。

“识相的就速速离去,莫要白白送了性命!”霍婷儿喝道。

“哼!当老夫是吓大的不成?”沈荼反唇相讥,“以老夫修为,天下何处不可去?纳命来!”话音未落,他手中长剑已化作一道寒光,直刺霍婷儿咽喉!

眼见沈荼中计,霍婷儿嘴角勾起一抹诡谲的微笑。

沈荼心头警兆骤生:“不好!中计了!”他想抽身疾退,却为时已晚。体内原本奔腾汹涌的真元,竟在刹那间诡异地凝滞!这动与静间的剧烈冲击令他眼前一黑,气血翻涌,几乎昏厥。

趁其迟滞,霍婷儿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甩出丝带,牢牢缠住沈荼腰身,奋力一拉,将他狠狠甩向身后的狰狞巨石!

沈荼勉强压下体内震荡,正欲逃离险地,一道身影却如奔雷般扑至眼前!定睛一看,正是楚敬逸!

“小畜生,尔敢!”沈荼惊怒交加。

“沈师伯,得罪了!”楚敬逸话音未落,铁拳已携千钧之力,狠狠轰在沈荼丹田小腹!

“噗!”沈荼双眼暴凸,一口鲜血喷了楚敬逸满身。然而这一击还不足以彻底击垮这位修为精湛的师伯。楚敬逸毫不迟疑,另一手闪电般抓住沈荼衣襟,拧身弓背,将他整个人抡起,朝着漆黑的岩地猛掼而下!

“轰——!”

巨响声中,沈荼如同破麻袋般被狠狠砸在地上。身下方圆三丈的黑色岩地寸寸龟裂!他再次狂喷鲜血,隐约可见内脏碎片混在其中。

楚敬逸喘着粗气松开手,歉然拱了拱手,转身欲去搀扶霍婷儿。

此时,阿笙手持利剑从巨石后闪出,眼中杀意凛然:“沈荼狗贼!今日我便为枉死的同门报仇雪恨!”

“住手!”霍婷儿厉声喝止。

阿笙满脸错愕:“为何拦我?你该知道,错过今日,再想杀他难如登天!”

“阿笙!别忘了,他们终究是同门!”霍婷儿喘息道,“今日之事,目睹者众多。若沈荼真死于此地,他日后如何立足宗门?”

阿笙闻言,眉头紧锁,恨恨地啐了一口:“呸!便宜你这狗贼了!”

“走吧,他修为深厚,重伤也未必会死。”楚敬逸说着,搀起霍婷儿准备离开。

“走…咳咳…往哪里走…”粗重的喘息夹杂着微弱咳嗽声自身后响起。

“鬼童…杀…杀了他们!”

此言一出,楚敬逸只是疑惑,霍婷儿与阿笙却瞬间毛骨悚然!那是连他们宗门都列为禁忌的恐怖存在!

阿笙顾不得多想,手中长剑化作一道寒虹,直刺地上的沈荼!就在此时,一股浓稠如墨的黑气猛地从沈荼袖口激射而出,直扑阿笙面门!

阿笙骇然,哪敢让这邪异黑气沾身?长剑顺势劈向黑气!

“铛——!”

金铁交鸣的巨响中,一股沛然巨力传来,阿笙如遭重锤,整个人被狠狠拍飞数十丈,朝着堕魂渊断崖直坠而去!

“阿笙!”霍婷儿悲呼一声,不顾重伤之躯,飞身扑救,手中丝带急抖,缠住阿笙腰身。她刚欲发力拉回,却猛然发觉脚下虚空——身处堕魂渊上空,往日娴熟的御空之术竟全然失效!心道一声“苦也!”,身体已不受控制地直坠而下!

楚敬逸被这变故惊得慢了半拍,再想救援,却已被那团悬浮空中的黑气牢牢锁定。黑气蠕动着收缩,丝丝缕缕回拢,一个婴儿的轮廓逐渐显现。那婴儿约莫五六个月大,身着红肚兜,扎着小冲天辫。若非周身密布着正吸收黑气的诡异洒金魔纹,以及那双没有眼白、纯黑如墨的眼眸,这白瓷般的娃娃远比寻常婴孩更显可爱。

“咳咳…你…你不是饿了吗…血食…来了…”沈荼的声音虚弱而怨毒。

楚敬逸头皮瞬间炸开!这鬼童竟以活人血肉为食!

“咯咯咯…”

诡异的笑声响起。楚敬逸清晰地看到,那鬼童竟伸出小舌,舔了舔嘴角淌下的涎水!下一瞬,鬼童毫无征兆地横跨数丈空间,瞬间出现在楚敬逸面前,张开无牙的小嘴,狠狠咬向他的脖颈!

楚敬逸惊骇之下挥手拍去,手掌竟从鬼童身体中一穿而过!错愕之间,脖颈已传来锥心剧痛!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吸力自伤口传来,全身血液仿佛都疯狂地涌向那里!

眼前阵阵发黑,楚敬逸心中只道“休矣!”。

千钧一发之际,鬼童纯黑的眼眸中,那翻腾的黑气骤然炸开,竟透出一丝诡异的清明!它小小的身体内部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噼啪”爆响!鬼童身体猛地一僵,手脚瞬间蹬直!一股沛莫能御的巨力骤然爆发,将楚敬逸狠狠弹飞出去,直直射向堕魂渊深处!

“噼啪”爆响不绝于耳,浓烈的黑气如同爆炸的冲击波,从鬼童周身的洒金魔纹中狂暴地激散而出!它双手抱头,双脚乱蹬,口中发出阵阵凄厉刺耳的尖啸,仿佛正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巨大痛苦!

眼见鬼童如此异状,沈荼心惊胆战。此刻他重伤在身,若鬼童挣脱禁制反噬其主,他必死无疑!他急忙催动眉心符文,试图加固禁制,却惊骇地发现——那禁制竟纹丝未动,毫无松脱迹象!

黑气愈发浓郁,已彻底淹没了鬼童小小的身影。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厉啸足足持续了一刻钟,才渐渐平息。直到感知到鬼童气息稳定下来,沈荼才长出一口气,连忙服下丹药,抓紧调息…

两个时辰后,沈荼缓缓起身,伤口牵动,痛得他倒吸冷气:“小畜生…好算计…这身伤,没个一年半载休想复原…”

“这鬼童…”他目光移向身前,那里赫然出现了一个色泽漆黑、密布金色魔纹的巨蛋!沈荼清晰地感知到,这巨蛋正是那鬼童所化!此等异变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从未听闻鬼童会有这般变化。“罢了…眼下也只能听之任之。”

他缓步走到楚敬逸三人坠落之处。断崖之下,那浓得化不开的漆黑深渊,让他后背升起一股寒意。他抬脚将一块石头踢入深渊,石头瞬间便被黑暗吞噬,了无踪迹。心中默数良久,始终听不到半点回响。如此深度,三人又皆是重伤之躯,断无生还可能。况且自己亦是重伤难行,下去搜寻无异于送死。寻一处僻静之地疗伤,方是上策。

“咔…咔…”

就在沈荼打定主意之时,那枚诡异的巨蛋表面,突然传来细微的碎裂声!

一只小小的、雪白的手掌撑破蛋壳,探了出来!碎裂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急促。不多时,巨蛋彻底崩裂,鬼童的身影重新出现在沈荼眼前。

然而此刻的鬼童,明显长大了一圈,约莫有一岁孩童大小。更让沈荼心神剧震的是——它周身那令人心悸的洒金魔纹竟消失无踪!皮肤雪白细腻,如同上好的白瓷。那双曾纯黑无白的眼眸,此刻竟变得清澈无比,映着懵懂与纯真,与寻常一岁孩童无异!那股阴森诡异的气息,也荡然无存!

沈荼内心掀起滔天巨浪:这…这还是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鬼童吗?

鬼童懵懂地揉了揉眼睛,低头看着满地漆黑的蛋壳碎片,小嘴一张。那些碎片瞬间化为丝丝缕缕的黑气,源源不断地涌入它的口鼻之中。随着黑气入体,道道狰狞的洒金魔纹重新浮现在它雪白的皮肤之上,那股阴森、诡异、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再次弥漫开来。

感受到那熟悉的恐怖气息回归,沈荼心下稍定。然而,一个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念,毫无征兆地直接传入他的脑海:

“想…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