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上总共停留了一周,在这期间,东谷泽晨靠森林里的野果和蘑菇充饥。海平面上看不到一艘船。
一天下午,他还是决定要离开这里,回索洛国去。东谷泽晨在小木屋前简单收拾了一番,发现指南针还带在身上。而后他来到泽羽墓前,将霜月与湖心插在石碑两旁。
“师父,我还是不擅长用刀,这是属于您的骄傲,还是留在这里吧。我走了。”
他牵着行天之迹往海上走去,出发前在它的四只蹄子上裹紧了橡胶套。胸膛前的阴霜之星发出微光,于是,在广阔无垠的海面上结出了一条细长的冰面小路。一人一马走在路上,黄昏铺满一片金光,唯留下两条拉长的影子。
待到落日西沉,收尽残照,紫色烟霞试图挽留夏末的脚步。繁星点缀阔天黑幕,明月在海浪里翻涌。
发光的浮游生物在周围出现,似乎与星辰相对。海天一色,不知抬头所望是大海,还是低头所见是天空,如同漫步在这颗星球之外,又似行走于这片宇宙之中。
突然,前方的水平线上闪烁微光,既不同于星辰,也不同于浮游。东谷泽晨见状不作片刻犹豫便蹬上行天之迹。海风相迎,行天之迹全然信任脚下不断延伸的冰路,尽全力疾驰,朝那点微光靠近。
待航船的轮廓逐渐清晰,东谷泽晨往空中释放炎弹飞落,一束烟花绽放,吸引了船上航员的注意,他们掉头了。
东谷泽晨驾着行天之迹停留船前,水手们见此情形,无不大吃一惊,天底下竟有人敢独自在海上骑马。
“好心的水手们,让我们上船吧。”东谷泽晨直言道。
“嘿兄弟,你是怎么做到的。”
“是啊,太疯狂了。”
“等我上去了,一定和各位好好说说这段奇幻冒险。求你们了,同意我上来吧,船票我也会补齐的。”
“这倒是小事,主要我们得去请示一下船长,只有他老人家开金口了,我们才能放行。您别急,我们已经派人去船长那了。”
“好,我会耐心等待的。”
等待的这段时间,水手们又争先恐后地向东谷泽晨提问各种奇怪的问题,为了能取得他们的信任并搞好关系,于是他只好尽可能如实地回答。不过,他还是决定保留泽羽与安谧泽亚岛的秘密,只说是寻宝未果才沦落至此。
没多久,就见有人回来,东谷泽晨观他们似在交流着什么,随后其中一人说道:
“先生,您等着,我们马上找来两根绳子,绑一块木板,好将您与宝马带上船。”
“原来如此,不过不必麻烦,我们自有办法,只是需要一个口头上的同意罢了,而现在这个也有了,那就没问题了。”说罢,东谷泽晨释放灵术,在海面与船板之间连接一条冰面台阶,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登上此船的甲板。
船长为庆祝新乘员的到来,尤其还是这样一个充满神秘传奇色彩的家伙,于是他决定要开一场欢迎派对,顺便调动一下船上的气氛。当然,他自己戒酒半个多月了,也想找个理由开荤。
水手们和其他乘客也想刺激一下迟钝许久的神经,短暂忘记那死气沉沉的航行,因此自然也没意见。
倒是东谷泽晨,疲惫得只想去睡觉,但又不敢扫了众人的兴,只好强打起精神参加这场派对。
经过一整晚的载歌载舞、推杯换盏,除了值班的水手和少部分乘客之外,每个人都睡到太阳高照,更有甚者在甲板上趴到了天亮。
东谷泽晨到了下午才醒来。他一来到过道就闻到刺鼻的酸臭味混合酒精的气味,不知道这里面是来自多少人的胃液胆汁。他自己昨晚也喝吐了,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熟悉的强烈眩晕,不过比第一次来得轻松了些。
他来到甲板上吹吹海风,手肘靠在舷板上。这时,听到右边一个拿报纸的男人正与另一个男人交谈:
“哥斯克将它的科技与知识传播到了世界各地,短短几年,真是惊人的成果啊。”
“是啊,同时它也将自己的军队踏进了那些国家的土地。自由博爱与霸道歧视竟是出自同一个国家的理念,真是矛盾。”
“正因为此,哥斯克的某个士兵在出征其他国家前夕,浇汽油自焚了……”他谈的正是报纸角落上的那条新闻。
“大概是他一直以来相信的东西,被自己的国家亲手打碎了吧。所以才会用这种方式告诫自己的同胞。”
“但这件事很快就会被人们所遗忘,他的行为只是徒劳。那些贪得无厌的贵族,将自己私人的利益与所谓荣耀当作至高无上的追求,却不顾本国子民如何牺牲,更不管他国如何洪水滔天。不可否认,那位士兵是个勇士。但如果是我,一定会先保存自己,待时机成熟再谋大事,这样的牺牲实在……”
“您这或许是更优的策略。”东谷泽晨突然插入了话题,“但在我看来,任何理性的声音在他的决心面前都显得渺小。他的牺牲绝不是白费!只要哪怕有一个人记得……也好。”
“您?您不正是昨晚上船的那位新乘客吗?我从大家那里听说了您的事迹,实在不可思议呢。敢问豪士尊姓大名?”拿报纸的男人转过身来。
“免尊,东谷泽晨。”
“请,请稍等。可是慨哥所说的那位东谷泽晨?”他看向身旁的同伴。
“您认识慨哥?”东谷泽晨显得惊喜。
“我常受他照顾,几天前还遇到了他的商队,说是在找一位名叫东谷泽晨的人,已经找了三天没有结果。他们说还会继续找下去的,现在估计还在安谧泽亚,没想到阁下就在我们面前啊。”
“遭了!可苦了他们。您有办法联系慨哥吗?就说我要回索洛国,有缘再见,好教他们安心去忙自己的事业。”
“当然没问题了!等我们出差办完这桩事,定马不停蹄回去与他们说这件事。只不过,您可有什么信物或话替我转达给他,好让他相信确有此事,而不是我俩胡诌。”
“这个呀……”东谷泽晨沉默思索了片刻,“有了!您就跟他说,还记得301号房间吗?慨哥说过改天还要登门造访呢。”
“301号房间?”
“对!就这么跟他说,他就知道了。”
“好,包在我们身上吧。”
三人又闲谈了些其它的话题,一直站到了傍晚。
“话说,夏天就要结束了呢。”像是实在无话题可聊,拿报纸的男人突然感慨了这么一句。
“是啊,秋天就要到了。”旁边的男人随口附和道。
东谷泽晨沉默不语,他知道今年的天灯节是来不及赶回索洛国了。
最美好的记忆是在夏天,可最痛苦遗憾的记忆也在夏天,这真是个奇妙的季节。
千里之外的迪莫提卡,一位少女身着华裳,独自来到去年今日的山顶。但直到天灯坠落,烟花冷谢,还是没等到那个赴约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