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明早就猜今夜要发生什么,是吗?”
:“四哥玩笑了,我是人不是神。至少在酒中下毒,我便不知。”
炎修清看向他。明月一样冷清干净的人儿,静静的坐在石柱旁,银色的披风将他整个包裹在其中,只余一张脸露在外面,神情淡漠如水。
:“你是如何得知狄默语是南疆人的?”
宁羽将身体斜倚在柱子上。
:“我自有我的办法。只是想到这几年四哥想利用人反而被人利用,只觉得可笑。”
他的声音很低,依旧是温雅好听,只是炎修清从他的口气中听出了与平时不同的东西,那带着笑意,语气欢快的样子全然不见,只余冷冷的漠然和傲气。
炎修清直视着他,也许这才是那个真正的三公子。许久,他缓缓地道:“皓明真的恨本王如此?”
宁羽闻言,转眸看他,脸上荡出一个浅笑来。
:“本公子恨每一个杀害长姐的人,只要我还在,他们想要的终是得不到。”
他吐出的每一个字清晰而温和,再配上笑意盎然的俊颜,给外人看来却是如春风般的舒畅,只当是兄弟二人相谈甚欢,心情舒畅,与此时的氛围格格不入。
皇后坐的位置只能看到宁羽的一张脸,炎修清给前面的人遮住了一半面孔,根本看不清表情。但此时看宁羽的神情,二人似乎心情不错,与殿里其他人紧张的沉重的神情完全相反。
皇后心中的疑惑,不确定变得更强烈起来,那个在脑中说服自己相信小公爷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的眉头微微的锁了一下,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看向坐在最边缘的兄弟二人。
李咏叔站在她的身侧,一双半垂着的眸子动了一下,向前一步,两条长长的眉毛在空中摆动了两下。他俯身为皇后整理腿上的毯子,语气极低的道:“娘娘,老奴觉得今日之事怪异。所有的事情全凭三公子一人之言,即没有证据也没有与狄默语对质,会不会这只是四王的一个计谋?”
老内侍的话如推波助澜的狂风,将皇后的疑心无限的放大,掀起滔天巨浪来。
他终于讲出了心中所想,要与自己为敌了。炎修清的眸光冷了冷,沉声道:“皓明真的要毁了四哥此生的夙愿?”
宁羽的眸子里像是盛了星星一样闪耀,透出看透人心的清澈光芒来。
:“四哥讲的像是弟弟恨你一般,弟弟只恨害死长姐的人。莫非四哥真的与长姐的死有关?”
:“本王没有!”
炎修清的声音有些大,引得周围的人向这边看过来。他的胸口起伏了几下,脸上绷紧的肌肉稍稍放松了下来,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神情瞬间平复下来。
宁羽嘴角向上轻轻的弯起,脸上依旧是温雅的笑摸样。
:“长姐是个什么人,你我是最了解不过了,如果不是在她心中顶重要的人和事,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在即将大婚之际跑出府去,更不会惨死在鸳鸯山上。”
宁羽温和的话语像是道道利箭插进炎修清心中。他只觉得胸口上那块美人玉灼的他阵阵的发疼,他的目光不由地移向空中,只道:“你还是不相信本王。”
这个一向冷静自制,控制情绪高手的四王,虽是依旧掩盖的很好,可宁羽从他的眸光中肯定了他心中所想。再善于伪装的人,在他自己在意的事情上,眼神终是会出卖他的。
:“四哥怎的还不明白?即使没有我,今夜你也成不了。”
宁羽淡淡的道:“这件事彻头彻尾只是南疆王的计谋而已,两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没有咬住宁宁的事情不放,竟使得他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太过聪慧机敏,他心中的那块伤疤不想被任何人掀起,尤其是他。
炎修清顺着他的话,道:“狄默语真的是南疆人?”
宁羽嘴角的弧线弯的更大,脸上的那抹笑意更浓,语气轻柔的道:“四哥在怀疑什么?”
宁羽看到他的眸光闪烁了一下,不由地笑了,露出了洁白整齐的牙齿来。
:“曼州,沙停口,铁门关,三处要塞将是南疆王攻击的目标。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传来。”
炎修清的眼眸收缩,脸上的神情复杂。少顷,他缓缓地道:“离帝都最近的西北营也是离曼州最近的大营,如果解皇宫之围便会无法支援曼州,如果支援曼州便会无法解皇宫之围。”
宁羽看他一眼。这个人还是要比旁的人聪明许多,只是名利心太重,使得他心狠,多疑,如果心胸能宽广一些也不失为一个好君王,只可惜——。
宁羽应该没有骗他。炎修清的手心里不觉沁出汗来,看来今日之乱远比他想象中更凶险。如今被困在殿中,不知外面的情形如何了,南疆人到底来了多少?自己的人会不会中了他们的计谋?
殿外的厮杀声变得更大起来,不时有刀剑碰撞声,惨叫声,重物倒地声传进来。瘫坐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中的男女老少,每个人都不时地望向紧闭着的高高的木门,那木门外面只守着最后的百十来人,如果院门破,这将是他们最后一道救命防线。
一时间殿里静悄悄的,到处弥漫着使人压抑的气息。除了坐在最高处的女人,没人注意坐在角落里的二人。
:“你即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计谋,为何还要多此一举让皇后派人送信?他们对于皇宫的求救信号是不会拦截的。”
宁羽将身上的披风紧了紧,双眸直视前方,答非所问的道:“四哥不是还有一队人马吗?可解了皇城之围。”
他竟连这个也知道了,这个表弟远比他所知的更可怕。他到底与畅意宗有怎样的渊源?怎会一切了如指掌?
沉默了片刻,道:“只怕他们也未必能杀进来。”
宁羽的目光看向大殿中的男女,轻声道:“用不着他们杀进来,只需堵截今夜偷袭曼州的人即可。到时候西北营的人自会来解皇宫之困。”
炎修清的眸子猛地锁紧,他竟然调动了邵家军的人?!他的胸口不受控制的起伏,心中喷涌出不可抑制的怒火。低声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我父亲即能帮四哥暗中联系邵家军的人,自是知道如何能调的动他们。”
宁羽的声音里带着冰凉。
:“你不该将宁国公府扯进来。八年前四哥就曾对不起宁国公府,八年后更不应该将宁国公府架在火上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