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烨殿外的打杀声越来越大,不时有撞击大门的声音,不知是南疆人正在撞门,还是有人在打斗中碰到了门上。
殿里的人竖起了耳朵,大门外发出的任何声响都如同敲在了每个人心上,使得他们的心阵阵的发紧。有姑娘小声地问父母,要是真的给南疆人打进来,是不是他们都得死?被心情同样紧张,烦躁的父亲骂了一句,便低低哭了起来。
皇后冷冷的看着殿中的人。压抑的哭泣声,小声地呵斥声,慌张的眼神,空气中弥漫着使人窒息的气氛。这帮食君俸禄的人,平日里将忠君爱国挂在嘴边,动不动就顶着高帽子要以死相谏,此时被困在这里没有一个能想一个管用的好办法,七嘴八舌的不仅没说到正点上,反而扰乱了她的思路,这才使她只觉得小公爷讲的句句都在理。
她的目光又缓缓地移向那个角落,见那个无论是何境地都引人注目的公子,正闭了双目,像是睡着了一般。
宫殿角落里的偏门被打开,身着浅紫服饰的小内侍,快速的走了进来。脚步匆匆穿过了摆放在一旁的盆景,花草;衣摆飘飘,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来到了李咏叔身侧。
:“如何?”
李咏叔的声音很低。坐在椅子上的皇后轻轻的转动了一下眼眸。
:“奴看服饰,外面的人像是虎贲营的人,还有南疆人。”
皇后的手指稍稍松了松,轻声道:“小公爷说的是真的?”
:“只是——。”
小内侍抬眸看了一眼老内侍,垂眸道:“奴知道,南疆人惯用的武器并不是刀剑,他们善用一些弯刀之类的东西。奴的爷爷曾在南疆呆过很长一段时间,而奴的奶奶便是南疆人。”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奴是懂一些南疆话的。”
李咏叔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觉得外面的人是南疆人?”
小内侍有些忐忑的看了看大殿的那个角落,又飞快地垂下眼眸。李咏叔低声喝道:“在皇后面前,你有什么不敢讲的?!”
小内侍将身体躬的更深,低声道:“依奴看,外面的人并不是南疆人。”
皇后猛地看向他,一双眼眸里射出了令人惧怕的光芒来。
:“你可是看仔细了?”
:“奴看仔细了。那些虽是穿着南疆人衣物,可样貌上并不是南疆人。”
皇后的双手抓紧了身侧的毛毯,目光冰冷的盯住小内侍。
:“你可有看到严守一?”
小内侍低垂着头,轻声道:“奴看到,看到——。”
:“说!”
小内侍的身体抖了一抖,颤声道:“奴看到,看到严使司被大法师身旁的那个小内侍杀死了。”
李咏叔的脸上一惊,问道:“严使司死了?”
:“是。被制住大法师,叫小公爷‘公子’的那个小内侍杀死了。”
李咏叔抬眸看向皇后。只见皇后的一张脸如千年寒冰一样,她将目光缓缓地移向坐在石柱旁的二人,目光中的杀意如波涛汹涌,李咏叔俯在她耳侧低声讲着什么······
大殿的一扇高大的木门猛地被推开,所有的人几乎是同时望向来人。来人正是守在殿门外的禁卫军副头领——焦作海。
他的步伐极大,看得出来他是想保持在君前的仪态,可紧绷的面孔和有些紊乱的脚步已是出卖了他。
焦作海来到殿中央,深施一礼。
:“请皇后到内殿暂避,臣定竭尽全力等援兵到来。”
焦作海的话如一瓢冷水泼进了沸油里,刹那间大殿中各种声音响起,像是一群误入狼群的羊,惊慌失措不能自己。
宁羽闭着的眼睁开,眸光中透出了冷清的光来,显得与此时的氛围格格不入。
皇后一言不发,整个人如同一尊雕像一般。李咏叔轻声道了句‘娘娘还是到内殿去吧’,见她没有回话,便对一旁站着的人道:“还不快将皇后扶到内殿去。”
几个内侍,宫女向前还不待靠近,只听她道:“本宫哪也不去!”
她的声音带着沙哑,深沉,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吵闹的大殿瞬时间安静了下来,带着惶恐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坐在高座上的女人。
皇后的身体虽是瘫软在椅子上,可她的目光却还是那个让人望而生畏的目光。她抬眸在大殿内扫了一遍,高声道:“内殿就安全了吗?如果给叛贼攻进来,这大殿里哪会有什么安全之地?”
她看了看焦作海,道:“你去吧,殿中的百十口人都交给你了。”
焦作海的身体轻颤了一下,沉声道:“臣定当不负皇后娘娘所托!”
讲完,转身大步走去,那身形大有壮士一去不复回的气势。木门被关上,殿外传来了焦作海粗壮的声音:“这是守住恒烨殿最后一道屏障!我等就算是流尽最后一滴血,也绝不可让蛮夷再向前一步!”
大殿内鸦雀无声,陷入了死一般的宁静之中。许久,皇后的脸上竟浮出一丝笑来,缓缓地道:“如今大禹的君臣都被人困在这恒烨殿中,连走的力气都没有了,不如就趁这个空闲将今夜的事审个明白。”
她的目光移向那个使她憎恨的角落,沉声道:“来人,将小公爷和四王爷带过来。”
从两侧走过来几个带刀的侍卫,穿过横七竖八坐着的人向着宁羽和炎修清走了过来。
炎修清看了看宁羽,低声道:“这就是你想要的?”
宁羽的嘴角轻轻的向上扬了扬,眼眸中透出了一惯的笑意。
小落在那个反复出现的梦中醒来。她睁开眼睛,心头跳动的厉害,和每次做到这个梦时一样。
她伸手握住胸口的那颗珠子,它正发出丝丝凉意来。离开了公府,这个梦她已经几日未做了,今日为何又做了?
小落坐起身,只觉得一阵头晕传来,不过今日要好很多,只一会便消失了,看来罗子修用的药开始起作用了。
她随手将衣服披在身上,拖拉着鞋子走到了窗户旁。那个叫做阿昌的内侍只不过做了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只是梳洗,更衣,除了动作优美,好看一些,再无其他。宁宁到底要告诉她什么?
窗子外传来了鹅的叫声。小落伸手推开窗户,新鲜的空气涌了进来,带着些许冷意。她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只见眉婉心正背对着她将一盆剁好的菜叶子倒进鹅圈里。看来这个今日半夜才来的地方是她的又一处住处。
眉婉心躬着身体,还朦胧着的初升日光打在她浅绿色的衣服上,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形来。她将鹅食倒光,边笑骂着几只大鹅是饿死鬼托生边直起身子。
这时,一只银钗从她的发间掉落下来。她伸手捡了,将盆子放到地上,站直身体,昻了头伸手往头发上插那只银钗。
金黄色的光线下,她雪白的纤纤十指摸索着位置,将手中的银钗慢慢的插了进去,身姿说不上来的优美。
那动作,身形竟是无比熟悉的。小落不由地向前一步,一双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她,双手紧紧的抓住了身前的窗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