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场外的两个人打道回府。
“商溪。”良久，越洺出声唤她。
商溪应声偏过头去看他，迎接他月色下眼波流转的目光。
“宋在走后的世界……该是另一种秩序吧？”
闻言，商溪轻点头。“明天苏晋就会忘记宋，他的生命里不再有这号人物。”
越洺本就应该想到，这也是他的结局。刚好诠释了大梦一场的设想。
他强撑着问出一个致命的问题：“那你最后……也会像现在的宋在一样消失是吗？”
听后，商溪眼神明显有了波动。随后这不安很快被隐于她平静面容的背后。
“是。”她缓缓才作答。
空气的流动好像瞬间戛然而止，这种答复令他茫然无措。
“你倒是很坦诚。”说完，越洺右眼骤然起雾。
“你都问过宋在了，我没有必要再瞒你。”商溪如是回应。
实际上，那天晚上在宅院里一遇，商溪就已然知晓，越洺已经了解了商溪是何种人物。
他到现在才问出口，可见内心经过一段时间的挣扎。
“可是……我不想忘记。实在是……太遗憾了。”他说话的声音开始哽咽，并且看她看得深入。
为何眼前这个人，他无论如何都抓不到呢？
商溪定睛看着他，良久才无力地回了一句：“……对不起，我没法替你做到。”
说罢，复杂的眸光移开。商溪提步欲行，却被身后人拦住。
越洺下意识抓着她的手，商溪的动作由此止住。
“你……在害怕。”平静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他从商溪的眼里看穿了她的谎言。
“你不明说，我也会通过其他途径知晓的，我最擅长臆想一些很久之前的事情。况且，你不是一直提倡我们之间要坦诚相待吗？那现在也应该要一以贯之。”
闻言，商溪顿了几秒，回转身来。
这一眼令他动容。她眼眶已然通红。
这世上除了饭咪的主人，还有另一人总是能一眼看穿她的心事。
“哦……每天每日都在提心吊胆。但是，倒不是因为我死了会给你的生活带去变化而害怕，所以……你不用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越洺的神色渐渐黯淡下来。他将搭在商溪腕上的手拿开，自嘲道：“原来这是一件不需要放心上的事情啊……”
“……”
他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复又问道：“所以你每日在提心吊胆的是什么？”
不知是否错觉，她觉得此刻的世界出奇安静。
她几乎不假思索：“身后的世界。那是一个没有秩序的世界，恶鬼当道，欺压凌辱，弱肉强食……”话至此，商溪目光在回忆中失去焦点。
那时候她是夹道上的一个孤魂野鬼。
越洺想起来前些日子看到的幻境，商溪在众鬼的围攻下历经劫难。至此他不禁揪心起来。
未久，商溪回神，神色悲伤。“你可清楚，我从那里来，最终也要回那里去。我好像……注定要反反复复经历这样的轮回。这样的世界实在是太窒息……太令人惶恐了。”
青灯下，商溪再也难掩不安，脸颊上划落一行滚烫。
无言间，越洺上前一步，重重将她拥入怀里。他闭了眼，何其庆幸，他抓住了她。
越洺不断地安慰道：“现在还不到最后关头。会有办法的，我们一起想办法……你必定是有福报的人……”后面半句，几乎是带着哭腔说出来的。
他把头埋进她的肩颈，双手不住摩擦着她的背后，越锁越紧，生怕下一秒商溪就消失不见。
商溪抓着他颈后的布料，泪水夺眶而出。
这画面与遥遥以前相互呼应。
那时的商溪来去洒脱。
在河乡码头上，越某特意前来远送。再而，他将手中用牛皮纸包的糕点递出去。商溪欣然接过。
蓬船即将远行，越洺唤住她。问：“相识一场，我可以抱抱你吗？”
那时，他盈盈一笑，白衣翩翩。
正当商溪迟疑间，他已率先揽她入怀。那是他一生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因往后他再没有遇见商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