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湖里的音符

这天傍晚，北北在星星湖畔出现的时候，阿妮和林莫老师也出现了。

“我和林老师约好每天这个时候来星星湖边散步。”阿妮对北北说，“林老师说她要减肥；我呢，需要锻炼。”

北北瞧了瞧她俩，没有出声。他知道林莫老师绝不需要减肥，而阿妮也肯定不缺锻炼。她们无非是对自己不放心。傍晚的星星湖还是很美的，在这湖边走一走，应当也算一件美事吧。

北北撒好网，跟上了阿妮和林莫的脚步。阿妮和林莫一点儿没意外，他们仨走走停停，不时被眼前的美丽景象和虫鸣鸟啼迷住：看豆娘在草叶间飞舞，听金蛉子唱一支歌……阿妮和林莫聊着一些关于小虫子的话题，北北安安静静地走着，不说话。

“哗——”湖中有鱼跳出水面。“多好看的音符呀。”林莫老师说，“我想给咱们班排一支舞蹈，然后参加全校六一儿童节的会演，你们愿意吗？”

“当然愿意。”阿妮赶紧说，“我想跳美人鱼。”

北北还是不出声，他可不喜欢跳舞。

“北北，你愿意参加吗？”林莫充满期待地望着北北，“这支舞蹈肯定需要男生的，你的身体条件非常棒。”

北北摇摇头：“我不行。可以找米果和米小棋他们。”

“但我觉得你挺合适的。”林莫认真说，“等下周班会课上大家再讨论下。”

……

他们聊聊走走，时间就飞快地溜掉了。

等他们走到北北收网的地方时，那儿坐了一个垂钓的人。走近一看，原来是镇上的木大叔。看起来，他的钓鱼技术不高，水桶里面一条鱼也没有。北北收上网，把网里的鱼虾拿过来，一股脑儿倒进了木大叔的桶中。

木大叔惊喜地叫起来：“哎呀，从今儿起，我就天天来垂钓了，人家跟我说，这可是很好的养生运动。”

北北瞧着木大叔笑呵呵的脸，感觉有股暖意在心中升腾。他知道，阿妮也好，林莫也好，木大叔也好，他们都是找理由来陪伴自己的。他对木大叔挥挥手，跟着阿妮和林莫往回走去。

回到租住的小屋，林莫开始谱曲，并给谱好的曲子填上歌词。她想好了，曲子的题目就叫《湖畔时光》。“湖畔那闪闪烁烁的光，是波之光，跳动的波浪闪着光；是萤之光，舞蹈的萤火虫闪着光；是星之光，眨眼的星星闪着光……”写着歌词的时候，林莫在心中哼了起来。今晚她看到星星湖中那些跳跃的鱼时，就觉得那全是音符变的，整个星星湖是一张巨大的光碟，那些微风荡起的波纹就是细小的五线谱，鱼儿音符在上面自由地游弋着，就如一支四处游荡的曲子，在不同的地方落下不同的旋律……

写着写着，林莫感觉自己的心也如一条小鱼，在一片深蓝的湖中游弋，这条小鱼不时变换着身姿，变成不同音符的模样……

“湖中那蹦蹦跳跳的光，是水之光，欢腾的鱼儿闪着光；是花之光，悄悄绽放的花朵闪着光；是月之光，散步的月亮闪着光……

“湖底那隐隐约约的光，是目之光，神奇的秘密闪着光；是梦之光，飞扬的梦儿闪着光；是心之光，跳动的心儿闪着光……”

林莫觉得越写越顺，歌词很自然地流淌到了笔尖……

那边，阿妮跟着北北回到北北的家，追着问：“为什么你不能参加表演？林莫老师那么期待你上场的样子，你居然看不出来？”

“你快回家，很晚了。”北北避而不答，把她推出门外。

林莫的心思北北看出来了，林莫的想法北北也听出来了。但是，北北一直都不喜欢做走到灯光下的孩子。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喜欢待在角落里做自己的事的人，那些在灯光下发亮的事情超出了他对自己的期望。虽然，他心里已经有点儿在意林莫老师对自己的看法了，但是，他也是不想勉强自己的。

米奶奶看到北北房间灯一直亮着，便在屋外提醒：“北北，快睡吧，明早还要早起呢。”

本来还想画一画今天看到的星星湖，但奶奶的声音传来时，北北想到今天去湖边陪伴自己的阿妮和林莫还有木大叔肯定都是受了奶奶之托。想到奶奶为自己做的这一切，北北赶紧收拾了一下，关上灯，对奶奶说：“我睡了，奶奶也早点儿休息。”

“好。”奶奶应了一声，也关上了灯。

在寂静漆黑的夜里，北北睁开了眼睛。他想起了爸爸和妈妈。爸爸离开镇子的时候是三年前吧。那时，北北和妈妈送爸爸去车站，爸爸抱起北北说：“等爸爸找到好工作，就把你和妈妈接去省城。将来呀，北北就可以直接在省城读大学了。”

“好，那爸爸你要快点儿找到好工作啊。”北北快活地对爸爸说，“听说省城有最大的游乐园、博物馆，你要带我去。”

“当然。”爸爸认真承诺，“等我安定下来，就想办法带你去。”

看到谈得热烈的父子，北北妈妈在一旁却有些伤感。爸爸觉察到了，放下北北，对北北妈妈说：“别担心，一切会好起来的。你不用担心，我会多给你发信息的。”

“你要多注意身体，在外面不比在家里，找不到工作也不要着急，不顺利的话就回来。”北北妈妈说，“不用想得太远，咱们北北将来靠自己也能去省城——”

“知道啦。我就是去探探路。”北北爸爸打断北北妈妈的话，指着不远处开来的车说，“我走了，你们快回家吧。”

直到爸爸坐的车开得没有了踪影，北北和妈妈才转身离开。北北妈妈就像丢了什么似的不安心，北北却想着将来到省城的生活，兴高采烈，一蹦一跳，一个不留神，摔了一跤，撞疼了膝盖，半天爬不起来。要是在往常，妈妈早就焦急地抱起他问这问那了，可当时的妈妈因为离愁别绪，竟然拉起北北就走，都没看一眼北北的伤口，北北疼得龇牙咧嘴，却也懂事地没有叫嚷。他偷偷看了一眼妈妈的神色，知道妈妈心情很糟，就赶紧把眼泪逼回去了。

想到这些，北北又摸了摸自己的膝盖，似乎还能感觉到当时的疼痛。难道在那一晚，妈妈就预感到了什么，所以，她才那么失态？摸着早已没有伤痕的膝盖，北北的意识渐渐模糊，不一会儿便睡着了。睡梦中，他似乎听到了一段旋律，悠扬而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