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谷梁树咬着下唇，还是没忍住笑出声。
袁柿在木质书桌里摸索片刻，准确的抽出谷梁树借他的小说，这似乎就是他这节课的规划了。
浅米色书脊上印着烫金书名，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仿佛在诉说着书中的奇幻世界。
“笑啥啊？”袁柿抬眼，深褐色的瞳孔映着窗外的光斑，“很认真的跟你说。”
谷梁树一时难以收敛，笑意仍在眼底打转：“我知道了。”她刻意压低声音，却难掩语气里的轻快，“这一本好像已经讲到男主死了。”
话音未落，她瞥见书页间夹张洁白的餐巾纸——边角微微卷起，似乎是当书签用的。
如果用书签带去做书签会让书封变形，所以谷梁树宁愿记页码来标记看到的位置，也不用书签带来夹。
很细心嘛。谷梁树认可的想。
“我刚看到这个剧情，反正女主给他救起来了。说实话，但凡主角团早一点过去会和男主都不用浪费一次复活。”袁柿有些侃侃而谈，他轻轻翻开书页，纸页传来翻动的沙沙声，“但不得不说，男主还是太厉害了，boss比他强一万倍，居然就用一条命给小boss家都炸了甚至本来可能都不用死。”
“毕竟感情线需要铺垫。”谷梁树心领神会地点头，发梢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她的目光落在袁柿专注的侧脸上，突然觉得心里升起了一股奇怪的难以言喻的感触。
“所以最后的大boss是那个女皇吗？”
“接近但不是，你想听剧透吗？”
“嘶……算了，我自己看好了，后面几册记得也借我。”
谷梁树刚要开口，突然听见“啪”的一声脆响。
一个白色粉笔头精准地砸在袁柿肩头，粉末簌簌落在校服上。
教室里原本细微的翻书声、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瞬间消失，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他们同时抬头，只见王磊严双手抱胸站在讲台前早已关注着他俩了，其余人跟着粉笔头的踪迹也纷纷看过来。
这个剧情怎么似曾相识呢。
他皮鞋踏在瓷砖地面上的声音，在死寂的教室里格外刺耳：“袁柿，你自己成绩好不学我也就不管你了，但是你不用学别人就不用学了？不带着同学学习就算了，还拉着同学聊天。”
他的目光落在谷梁树身上，声音陡然拔高：“尤其是你，新转来的同学，再聊下去重点班上不去，说不定下学期还掉四班去了！”
班里顿时有了些低笑声。
王磊严皱起眉头，显然不明白笑点何在。
直到后排传来带着点讥讽的声音：“老师，人家谷梁树是从一班调过来的。”
王磊严的表情一僵，他是记得王悦老师和她说过这次分班有个一班掉下来的，但他并没有细问，没想到这儿他还能踩个坑。
“从一班掉下来了还不反思一下吗？”他轻咳嗽两声才找回声音，很快回到了严师的状态，“在重点班待过，自己知道重点班什么氛围，你现在这样下去只会和你原来的班级差距越来越大。”
他刻意挺直脊背，试图挽回威严：“照你这个学习态度，别说是二班，能不能留在三班都是问题！”
被一通点名还单拎出来评价，谷梁树虽然在心里依旧反骨的想着“这个重点班谁爱会谁回”但从外看过去，她已经羞愧的红了脸，只能尴尬的认真端详起桌面上的课本。
她盯着课本上密密麻麻的铅字，只感觉耳朵在发烫，
等王磊严结束了训话，周围的目光一点点褪去，谷梁树才抬起头。
余光中，她瞥见远处的顾雨园正托腮扭头仍旧注视着这边。
那双眼睛像深潭般让人捉摸不透，抿着的唇没有一点弧度像是在生什么气。
谷梁树以为自己看错了，扭头看去，只看见顾雨园慢悠悠移开视线。
冷汗顺着脊背滑进衣领，谷梁树突然觉得背后发凉。心里顿感不妙。
窗外的蝉鸣依旧喧嚣，可她却莫名预感，一场更大的风波正在暗处悄然酝酿，自己会不会已经卷入了这场风暴的中心呢……
谷梁树看向身旁这个沉浸在小说世界的男生，他睫毛低垂，时不时因为书中情节微微蹙眉，完全没了刚才讨论时的神采飞扬。
她感觉心底有一种难以明说的异样悄然翻涌，像是有什么堵在心口，沉甸甸、雾蒙蒙。
察觉到谷梁树的目光，袁柿头也不抬，把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动什么似的：“王磊严就这样，你别太管他说的话。”
他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书页，似乎想借此驱散空气中残留的尴尬。
“我没事。”谷梁树转开视线，手指划过课本边缘的折痕。
被点名时训话的局促早已消散，毕竟分班考试失利本就是她的选择，外界的议论于她而言根本就是无关痛痒的风。
是自己故意考差的，做错的题她也知道解法，想来，规避正确答案编个错的也不容易。
所以不管周边人对于那份成绩怎么说都对她没有实际的攻击性。
只是心里比较分明的纠结是顾雨园的那个眼神，一想到。她心里就五味杂陈。
……
晚自习前的天空被晚霞染成橘红色，谷梁树跟着周晨尹和几个同班女生走在马路边。
蝉蜕挂在斑驳的树干上，仿佛凝固了整个夏天的喧嚣。
其实对于吃饭的选择她有很多，毕竟她家离学校很近，当初考这里也有离得近的原因。
只是出于周晨尹的邀请，她最近都跟着周晨尹活动。
走进小餐馆。
点了一份青椒肉丝盖饭，青椒炒肉丝的味道混着热油爆香，刺激着谷梁树的味蕾，一边听几个班里人聊天。
聊天内容基本围绕着班里的人和事展开，而袁柿和那伙女生的故事，自然而然的成为了目下最好的话题。
“顾雨园和袁柿原来没有和好吗？”一个女生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语气里带着八卦的兴奋。
“又吵了呗。”另一个女生撇撇嘴，“他们俩不就这样，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谷梁树低头扒拉两口盖饭，听着她们的谈话，好奇心开始抑制不住：“真假的？”
周晨尹夹了块土豆放进嘴里，点点头：“之前不还和你说过，就因为我和袁柿说了一句话就吵架了。”
谷梁树咽下嘴里的米饭，喉间还残留着青椒的辛辣。
“每次吵架都因为这种……额，理由？”
女生A回复：“嗯，差不多吧，有次他们一起打游戏，输了，顾雨园就冷着脸不说话。”
女生B也举例：“还有一次好像是因为袁柿说话语气太冷淡然后顾雨园不开心了吧？袁柿是这么说的。”
周晨尹补充：“每次还都是他俩的朋友给他们劝和好的，袁柿又不会安慰人又像个恋爱白痴，这么说，其实感觉这俩都是白痴。”
这都什么跟什么？三岁小孩吗，一点不如意就爆发。
谷梁树低头继续吃饭，吃进嘴里的饭也因为听到的这些变了味似的。
这俩真的是人吗？
在心里吐槽着，脑海里却反复浮现出顾雨园注视她时那复杂的眼神。
坏了。我怎么感觉不管今天他们去走廊和没和好，顾雨园都可能又要生气了。
谷梁树一口饭在嘴里嚼了又嚼，一时忘了咽下。
餐馆的门被推开，一股热浪裹挟着新的喧闹涌进来。
谷梁树第一反应就是：现在才来——被拖课到现在不会是重点班吧？
高一高二还没开学，所以只能是同年级段的那波人。
谷梁树下意识抬头，不出意料的。
林琳站在暮色与灯光的交界处，身后跟着几个同样穿着校服的学生。
那其中，周择玉明净的眼最先和谷梁树四目相对。
他浓密的睫毛忽然颤了颤，像振翅欲飞却又骤然凝固的蝶。
空气悄然泛起只有他们知晓的细微的涟漪——她看见自己的倒影在他瞳孔里摇晃，像一片被秋风卷进深潭的落叶，而潭底翻涌的暗绿里，分明凝着经年未化的霜雪，又混着某种近乎灼烧的滚烫。
在彼此目光交缠的刹那，碎成无法言说的光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