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大结局

周陵是在下午四点的时候赶回来的，周家所有人都在老宅这边，周陵一回来，一群人本来想要骂他，但看到人的那一瞬间，心中却是说不出的酸楚。

当初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多么的意气风发，可是此刻瘦了一大圈，胡子邋遢的，黑眼眶沉重，整个人看起来颓废不堪。

仿佛一下子被磨掉所有的菱角，这样的周陵是所有人未曾预料过的！

周时皱着眉头，忍着想要骂人的冲动，最后只道：“先回房把自己收拾一下，然后去见爷爷，他还等着你。“

“不用，我现在就去看他。”周陵道。

周时不悦：“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想要让他担心吗？”

周陵抿唇，只能听话的上楼把自己收拾一下。

老爷子今天一直都待在后花园，就连中午吃饭也是在那里吃的。

周时看了一眼花园的位置，他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老爷子恐怕今天就会走！

他能够坚持着，恐怕也是在等周陵回来。

在他的一众孙子当中，老爷子其实最心疼最看好的也是周陵，否则，当初也不会挑选周陵跟着小姐。

只是，谁能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周陵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胡子也刮了，整个人看上去要比之前好些，只是他脸上的疲惫之色是怎么都藏不住。

周时没有跟上去，只远远的看着。

周陵还未走到跟前，原本闭眼的周卫国缓缓睁开眸子，轻轻的笑了笑：“回来了。”

周陵脚步一顿，眼眶一瞬间红了：“嗯，老头，我回来了。”

他上前，在周卫国面前的凳子上坐下。

周卫国望着人，无奈的叹息一声：“瘦了。”

“可能是最近穷得没钱，要不，你给我打点钱到卡上？”周陵痞痞的笑了一下。

周卫国神色未变，静静望着他：“孩子，回来吧。”

周陵脸上的笑容僵硬一瞬，他没有接话。

周卫国抬手握住他的手，轻声说着：“不管现在她是否还活着，那一定都是她最想要的结果，她现在一定过得很好。”

“你应该学会放下。”

周卫国叹息：“孩子，放下吧。”

周陵挤出一抹笑：“老头，你别担心我了，你好好养伤，等养好伤，我带你出去玩。”

周卫国点点头：“好。”

“你刚回来，回房休息一会儿吧，黑眼圈那么重。”

“嗯，我去休息，等会儿吃饭我来找你。”周陵起身，故作轻松的转身离开，只是泛红的眼眶湿润一片。

夕阳余晖洒在周卫国身上，他再次轻轻扫了一眼满院子娇艳欲滴的花，终究这些花以后他也照料不到了。

六点的晚餐，周卫国陪着一大家子吃着饭，他吃了一碗米饭，但凡大家夹到他碗中的菜他都吃掉了。

从他病倒开始，周卫国的食量就一直在下降，不然也不会消瘦得如此严重。

可是此刻看着他吃了这么多，所有的心里却没有一点开心，如果不是之前周时警告过大家，恐怕早已经哭出声来。

老爷子吃完一整碗米饭放下筷子。

大家也没有再动筷都纷纷放下。

来到客厅坐下，老爷子又陪着大家看了半个小时的电视。

是最小的一个曾孙放的动画片，大家都陪着，偶尔聊天，说着最平淡的话题。

一直到老爷子开口：“你们继续坐，我回房休息一会儿。”

周时推着人上楼，客厅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女人都忍不住落泪，却用力的捂住嘴没有哭出声来。

“你出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周卫国对着周时说。

周时点点头，离开房间。

周陵站在门外，静静的看着屋子里的人。

周时将门轻轻关上，没有离开，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

周卫国来到旁边保险柜，拿出钥匙将保险柜打开，里面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正是秦慕，她穿着一条红裙，长发散落身后，坐在悬崖边，风吹起她的发，美艳夺目，摄人心魂！

望着照片上的人，周卫国脸上浮现出一抹柔和的笑容。

夜幕来临，窗外繁星点点。

“你在等我吗？”

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周卫国浑身一震，他缓缓转身看向人，双眸不敢置信的望着出现的秦慕，瞬间老泪纵横。

“小姐……您回来了。”

秦慕望着他，抬步朝着人走过去，望着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她的眼眸中却是陌生的。

“你快死了。”她抬起手，白嫩纤细的指尖落在他的额头。

在他的身体里，她感觉到她留下的属于她的血液！

他强烈的执念，让她出现在他的面前。

周卫国看出女孩眼中的陌生，虽然不明白为何秦慕会如此陌生，但是他知道，这就是她！

她还活着。

和她一同出现的，还有当日带走她的那个白衣男人。

等到秦慕收回手，周卫国才将眸光看向男人，询问：“小姐，她怎么了？”

男人的眸光静静落在秦慕身上，很温柔，只简单的说了一句：“这样挺好。”

周卫国转过头看向秦慕，虽然她的眼中是陌生，但是却比以前更多了一丝鲜活气。

以前她活着，总是给他一种厌世感，此刻却完全不同。

周卫国突然就懂了男人说的话。

此刻他也明白，以后，秦慕会好好的，也会活得比以往更开心。

“你有什么要和我说吗？”秦慕望着他询问。

周卫国却是摇头：“见到你已经心满意足了。”

秦慕有些错愕，如此大的执念只是看看她吗？

可是她知道周卫国并没有说谎。

周卫国走了……心满意足，没有带任何遗憾的走了。

秦慕站在他的旁边，看着就连死去都带着微笑的周卫国，她忍不住皱眉。

“秦先生，我心里有点不舒服。”

男人听到她的话，轻声安抚：“他走得很安详，已经没有任何遗憾。”

秦慕沉默的将视线落在旁边桌上放着的那照片上。

拿起照片，她静静的望着。

是她的照片，可是她却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拍摄的，谁拍摄的？哪里拍摄的？

她都不记得了！

“我们走吧。”男人轻声开口。

秦慕转身看向人，然后点点头。

两人离开，那一张照片还留在了桌上。

七天后，周卫国下葬。

周家所有人都很悲痛。

从周卫国去世那天一直是阴雨绵绵，下葬那一天，天空却放晴了。

葬礼结束，所有人从墓园离开。

周陵跪在墓碑前没有走，周时望着人，轻声道：“走吧，回去了。”

周陵却摇头：“她一定会来的。”

周时知道他说的是谁。

从去世当天，周陵就期待着那个人会出现，可是一直到今天下葬，人也未曾出现。

周时陪着他等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强制将人带走，拉扯之间，周陵的手机掉在了草丛中，两人都没有注意。

一直到两人出来上车准备离开，周陵去拿手机才发现。

为了防止周陵又待在那里不走，周时陪着他原路返回去找手机。

周时拨通他的电话，很快找到手机。

捡起地上的手机，两人正准备离开，周时突然停下脚步，他的眸光看向墓碑前放着的一盆开得红彤彤的人参花果！

整个墓地周围放着的都是花束，而且白色和黄色的菊花最多。

这一簇红，在这里显得异常的耀眼！

离开之前周陵就跪在墓碑前面，很确定这里没有这盆人参！

“是她！”周陵激动的开口。

周时没有说话，只是望着那盆人参。

“秦慕！你在哪？”周陵大声喊着：“你出来啊！你在的对不对？我知道你在，你出来，出来啊！”

然而，周围却并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远处，已经走远的秦慕听到声音她停下脚步。

“秦先生，有人在喊。”女孩拧起眉头，说：“真没礼貌，在墓地还吵吵闹闹的。”

男人望着她，温柔的笑着：“嗯。”

“秦先生，我们接下来去哪里？”秦慕问。

“你想去哪？”男人说：“我都陪着你。”

秦慕笑起来，有些疑惑的问：“秦先生，我为什么会失忆？”

男人沉默几秒，看向人，问：“为了救我，所以失忆了。”

“你对我很重要吗？”秦慕问。

男人静静的望着她，问：“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秦慕望着他，摇摇头：“我不知道。”

从她睁开眼看到他开始，他就一直待在她的身边陪着她。

但凡她要做的事情他都会全部满足。

她所有的记忆只有他，什么都没有。

她知道他很厉害，无所不能，很不简单！

可重要吗？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她只是偶尔会觉得心……空落落的！

男人抬手，掌心落在她的头上，轻轻抚摸着：“那些记忆，你想要吗？”

秦慕望着他良久，道：“想。”

四目相对，终究男人在她没有任何情感的眼眸中败下阵来。

和往常一样，他没有拒绝她的要求。

“那我给你！”男人轻轻抬手，之间落在她眉心。

过往所有的记忆片段密密麻麻的传来。

万年前，她曾是集天地灵气而生一株小人参。

那个时候的天地灵气充沛，妖魔人共存的时代，各种珍贵的仙草遍地都是，一颗并未开智化形的人参，除了对普通人类值点钱，根本不值一提。

她长在魔界和人界交界处，一场人魔恶斗之后，她被那群修道之人从土里扯了起来。

她存在的时间太短，那群修士根本看不上她，只是因为和几株救命仙草长在一起被误拔起。

之后，拔起她的修士很嫌弃的随手将她扔了。

烈日当空，当她快要被烤成一根干人参的时候，一个看不出人类还是妖魔的男子出现了，把她捡走，然后种在花盆里。

那是一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男子一个人住在那里。

她被放在木屋的窗台边。

最大的感觉便是周围的灵气比之前她待的那几株仙草身边的灵气还要充沛。

男子每天会外出，回来会给她浇水，然后对她讲一些外面发生的事情。

他说妖魔大战，人类受到伤害，又说人类加入了这场战斗……

他的声音总是温柔的，语气也是悲悯的。

渐渐，她吸收了越来越多的灵气，她开了智，到后来，一次机缘巧合，他外出受伤，在给她浇水的时候，鲜血落在她的叶子上。

强大到让她心痒的灵气袭来，那些血液比周围的灵气还要更浓郁，也更干净。

可能是血液的缘故，后来她感觉自己有些不一样了。

等他再次受伤的那天，她也意外化形。

他看到她，似乎并不意外，他冲着她笑，眸光很温柔，那样的眼眸就像是夜晚的星空，好看又明亮。

他很温柔，对她充满耐心和宽容。

她一直以为这些只是对她独一无二的情感，可是后来她明白，不是的！

他对任何人……不，应该是对世间万物都是这样的。

温柔耐心宽容……

他叫她小人参，她很开心。

只是后来，她化形跟着他一同去到人间，在得知每个人都有一个名字的时候，她也吵着要一个名字。

他没有给她取名字，始终叫着她小人参。

她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下山的时候，她听到别人叫他秦先生。

他在一处学堂教书。

只是，没有多久，他便离开了这个村落。

她也在他上课的时候学会了一些词汇。

比如倾慕二字。

所以，后来，她给自己取名秦慕。

其实是慕秦，她倾慕于他！

她开心的分享她的名字，让他以后这样称呼她。

可是他却执着的还是唤着她小人参。

后来，她随着他一起离开这个待了很久的地方。

她跟着他一起，流转人妖魔三界中。

那些受伤的人、妖、魔，只要他看到的，他都会无差别的出手相救。

他带着她见证了三界的苦难悲欢，让她见识世间的险恶。

也让她看到他不同于旁人的仁慈！

她倾慕于心的这个男子，有着一张天神一般俊朗的面容，也有一颗最慈悲善良的心。

当时，她就想着，如果能够这样一直陪着他也很不错。

只是，后来，随着战事越来越频繁，三界生灵涂炭，她在他脸上逐渐看不到一丝笑容。

那是一个风清月明的夜晚，他带着她坐在忘忧山上。

忘忧山是三界交界处，同时也是三界的主战场。

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圆，按照人间的习俗，是一个家人团圆的日子。

忘忧山被火焰吞噬着，大火映得天空的圆月都泛着一丝诡异的红。

山里，惨叫声缠绕，鬼哭狼嚎一般。

他的手轻轻落在她的头顶，他温柔的对她说：“小人参，以后要好好修行，就算是我不在，也不能疏忽，知道吗？”

她迷茫的望着他，不解：“你不在？你要去哪？我不能跟着一起去吗？你不要我了吗？”

想到他要抛弃自己单独离开，她就不开心，很难过，甚至生气的转过头不理会他。

他只是温柔的望着她，笑着说：“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不能带你去。”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明天能回来吗？”

他这次却没有再说话，只是深深的凝望她，眼眸中的光让她看不懂。

“你不说，我就不让你走。”她霸道的说。

他轻声叹息，告诉她：“以后都不会回来了，但我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一直陪着你。”

她不懂，却很生气：“都看不到，我怎么知道你陪着我？”

“你在骗我！！！”

她是真的生气了。

他却没有再解释。

耳边那些惨叫嘶吼声越来越大，整个忘忧山像是压制着万鬼一般。

他的手慢慢收回，温柔的对着她说：“小人参，我走了，你以后好好的，知道吗？”

她皱眉，看着他朝着山下战场飞去。

她下意识的就要起身追上去，可是身体却是一点都没有办法动。

然后，她眼睁睁的看着他用自己作为献祭对象，化解三界的这场恶斗，而她无能为力。

她难过的大喊大叫，可却怎么都阻止不了他的行为。

在他所有灵力快要耗尽的时候，她终于挣脱出他的禁锢。

看着他就要消失于天地之间，她却想要留下他。

他不知道的是，在和他见证这么多苦难悲痛，见证那些恶念，她其实也生了恶！

执念是他！

因为曾经看到过他亲手救过的人妖魔，背地里转身却想要杀害他！

她绝对不允许旁人伤害他。

所以，她背着他偷偷学了那些禁术。

在看到他快要永远消失的那一刻，那些被她一直压制的恶念就全然关不住。

她用了禁术，用整个忘忧山上所有的人妖魔的性命作为代价换他的命！

自然，使用禁术的后果，却也只是留着她一条命苟延残喘的活着。

往后的日夜，她会因为这个原因而生不如死！

可她不后悔，只要他能活着，她只要他！

即便是毁掉天下人又如何，就算是要她的命，也在所不惜！

她成功了。

当她吐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耳边只残留风声的那一刻，她看到他朝着她走过来。

他的脸上依旧是温柔的，即便她做出如此十恶不赦的事情，即便她做着与他背道而驰的恶事，他却依旧没有一丝责怪。

他伸手将她扶起来，她听到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你何必如此执着。”他轻声开口：“小人参，善恶有报因果循环，你怎么可以种下如此恶果？”

他的声音是温柔的，他的怀抱是温暖的。

他好似有些生气。

她冲着他笑，说：“我不怕！”

对上她的眸子，他轻轻叹息：“罢了，一切皆因我而起，也应该由我结束。”

“不准！”她是忌惮他的实力的。

她从来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厉害，似乎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就从未曾看透过他。

当他的指尖落在她的额头，她感觉到全身的疼痛一点点的抽离，人变得轻松了很多。

半响，他收回手，望着她：“以后，不要受伤，知道吗？”

最后，他还是用他自己，挽救了忘忧山上所有人妖魔的性命，结束了三界一直以来的战事。

她看着他在眼前消失，却再也没有能力做到让天下人陪葬留下他！

他选择了苍生，离开了她！

后来，她用禁术强行留下他肉身，以世间最纯正的“愿力”养着他。

禁术的后果是，她变得和一个普通人一样，却又不一样！

她有无尽的生命，不老不死，却会体验和常人一样的痛，甚至，因为禁术的缘故，她的身体会变得极其弱，如同病入膏肓的人，只有一口气吊着。

而她每天都会被身体各种各样的痛折磨着，不死不休！

甚至当她受伤，身体的疼痛更是会被放大到数倍！

为了让他复活，她开始游走于三界中寻找那种气运气息最为浓烈的人，通过满足对方要求，从而获得对方身上存在的某种能力。

有些人可能命中注定富贵，而她会拿走这份特有的“东西”。

有些人可能会在某些方面拥有极强的天赋，作为交换，她会拿走这份天赋，对方将变得和常人一样！

后来，她开了一间杂货铺，面上卖着各种小东西，实际上，却是在寻找那些拥有特殊“能力”的人。

这样的东西，或许是气运，亦或是天道的偏爱……

第一个和她交易的不是人，而是一个魔！

那是一个被身边所有人背叛，又惨遭未婚妻背叛而心生怨怼，然后想着要不惜一切代价报复对方。

她帮他报了仇，作为代价，她将原本属于他后半辈顺风顺水的运气拿走。

他的一辈子，可能比现在更坎坷数倍！

那是她第一次换取“东西”，作为一个灵力全无的“普通人”，她受伤了。

她休养了整整一个月才让自己恢复。

后来，她又相继和一些妖魔做了交易，而每一次她付出的代价都相当的惨痛！

那种在身体上被放大数倍的痛苦让她痛不欲生。

一直到后来，她救下一只狐妖。

那狐妖模样长得极美，像是一只被从小照顾得很好的妖，完全没有经历过世间邪恶的侵染，天真又好骗。

然后她毫无同情心的骗了他，奴隶他！

一直到后来，她去了人间开了一件杂货铺，他作为店小二帮她打理杂货铺。

后来她才知道，这狐狸天生感知弱，所以那么好骗！

他陪着了她一千年。

或许是天地间的变化导致灵气越来越稀薄，大多的妖魔都开始死亡，甚至消失。

而他也像是躲不过这一场“灾难”一般，渡劫那日。

他终究没有扛过那第三道天雷，最后死了。

她将他埋在院子里那颗槐树下面。

可能是因为身边突然又是她一个人，她第一次感觉到一丝疲惫。

她关了杂货铺，然后找了一个山洞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已经一百年以后。

而世间存在的妖魔更少了。

后来，她再次将杂货铺开门，或许是习惯了那只狐狸的帮忙处理事情，她在开门的第一天便在门口贴了一张招工贴。

应聘的人很多。

只是她大多看不上，他们都长得不好看。

她很颜控，从她第一次化形开始，见到的第一个人就如神袛一般存在。

就算是那只陪了她一千年的狐狸，也是美得祸国殃民。

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招不到人的时候，却见一个翩翩少年郎走了进来。

无双容颜，倒是让她满意的点头留下他!

但少年郎天生一只不能视物！

少年郎接手了之前那只狐狸的所有工作。

原本担心少年郎会处理不过来，但没有想到，他相当的得心应手。

后来，少年郎慢慢的长大，成了一个温润儒雅的公子，待人有礼，待她更是有求必应。

再到后来，他成为一个更又魅力的中年男子，喜欢他的女孩子只多不少。

而他却依旧独自一人。

那天的七夕灯会，她玩得很开心，所以在看着周围成双成对的恋人，她大发慈悲的对他说：“离开杂货铺吧。”

在她看来，杂货铺不过是困住这个人的枷锁，所以，她很大度的放他自由。

这几十年来，一直对她温柔的男子，第一次严肃着一张脸问她：“你要赶我走？”

她就那么望着他，有点看不懂他为何会生气。

她如此大度，他为何生气？凭什么生气？

不过，她当时心情还不错，不和他一般见识。

“你不羡慕吗？”她指着那些甜蜜的恋人们问他。

他眸光深深望着她，摇头：“不羡慕。”

她倒是愣了，反问：“你不想要找个妻子？你看那些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你不想结婚吗？不想妻妾成群，不想有一群孩子？”

“不想！”他的语气很坚定。

她愣了一下，又问：“你喜欢男人？”

他的脸色明显更难看，“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她想要问妖怪吗？

他的眸色更深一些，盯着她，张张嘴，最后不知道在纠结什么，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她不是好耐心的人，见他不说话，也不再和他继续这个话题。

“那你以后有喜欢的人，或是想要离开可以随时和我说，我送你一份厚礼，至少让你安详晚年。”她给出一个自认为相当不错的承诺给他。

他只是轻轻应了一声，但明显语气比之前要轻快不少。

她只当他开心自己给他准备了厚礼。

只是，这份厚礼一直到他离世那天都没有送给他。

他一辈子都耗在了杂货铺。

她见证他从意气风发的年少到白发苍苍的老年，当年的偏偏少年郎，一张脸终究是布满了皱纹。

不过看着也比其他老头好看，她就勉为其难不嫌弃他。

他走那天，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手里还拿着一个橘子在为她剥皮。

他将剥好的橘子递给她。

她有些嫌弃他速度慢，他却微笑望着她，浑浊的双眸依旧含着温柔和纵容。

她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他却白发苍苍。

她对上他的眸子，问他：“后悔吗？”

他听懂她问的什么，微笑着回应她：“不悔。”

她手里的橘子还没有吃完，他已经闭上眸子，嘴角含着笑容。

她为他选了一个风水宝地埋葬，想着下辈子他能够投个好胎，至少体验一下这辈子没有体验过的妻妾成群儿孙满堂的幸福！

杂货铺又关门了，这一次她再次入睡，再次醒来又是一百年时光过去。

妖魔已经凋零到快看不到。

她嫌弃人类的寿命太短，所以，这一次，她挑选了一只魔作为她的“奴仆”。

这魔身形高大，只是带着一个面具，露在外面的半张脸倒是好看得无可挑剔。

面具在他脸上倒是相得益彰，显得神秘又好看，所以她选择了他。

当时这魔奄奄一息，她救了他一命，所以她得寸进尺的让他以命来报。

这一次，这只魔陪了她三千年。

他是世间仅存的唯一一只妖魔。

为了不让他步入和之前那只狐狸一样被天雷劈死的下场，她没有让他修炼。

他的修为足够应付这个世界上任何妖魔人类！

只是，天道并没有打算放过他！

他的身体还是慢慢的从根本上开始坏掉，终究逃不过一死。

那一天，他第一次没有去开杂货铺的门，而是带着她去了那片开满桃花的山上。

她知道他要死了！

所以，她纵容着他，陪着他一起。

他们坐在山坡上，将山下美景尽收眼里。

他问她：“想要看看面具下我的脸吗？”

和她一起之后，他从未曾在她面前摘下过面具。

她却笑着摇头：“不看，你这样挺好的！”

因为她知道，那边那张脸有问题！

他只是淡淡的笑笑，说：“从出生那天开始，我就这样，一半脸好看，另外一半却丑如罗刹！”

她望着他，想了一下，觉得他挺不容易的，陪了自己这么久，她应该满足他临死的愿望。

“如果你想给我看，那就看吧！”她说。

他愣了一下，却摇头。

他知道她喜好美色，何必临死还在她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夕阳西下，他躺在她旁边，死在那片桃花纷飞的桃林中，再也没有睁开眼。

她将他埋在这里。

一直到最后，她也没有将他脸上的面具摘下！

后来，她再次沉睡，再次醒过来，世界再无妖魔，只剩下普通人。

这一次，她再次找了一个仆人。

依旧是她喜欢的美貌，只是对方先天双腿残疾，一直坐在轮椅上。

他有一副好皮囊，这是她选择他的一个理由。

即便是坐着轮椅，他的能力也是旁人无法比的。

他很聪明，在他的打理之下，杂货铺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强，而她想要的东西也在增多！

只是这人的命终究是太短。

他死那年，还不到四十，为了救一个差点被马车撞死的小孩，不慎掉入水中淹死。

后来，杂货铺又来了一个人，看着如同正常人一般，只是后来她才知道，这人天生耳聋。

时光流转，杂货铺的仆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无疑，每个仆人都长得尤为好看，但每个人身上却都带着先天的某种“缺陷”。

而且每个仆人一生都奉献给杂货铺，到死那天都是一个人！

后来，她挑选仆人的时候，会选择已经结婚的。

然而，身边还是会出现一个长得好看，却总是身带某种“缺陷”的人。

一直待在她身边，然后直到生命结束！

几千年，身边的人短短几十年的寿命很快便离开，她麻木的看着这些人出现在自己身边，又看着他们消失在眼前。

这样过了不知道多久，久到她仿佛对世界掀不起丝毫的波澜。

而那个人却依旧是她的执念。

因为在她身边陪着她的那些人，总是在某些方面和他很相似！

比如，善良！

牺牲自我救赎他人的善良！

后来，她救下周卫国，然后将杂货铺交到他手上。

或许是疲惫，她选择沉睡，一觉醒来，周卫国白了头。

相对于其他人，她和周卫国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久，她想，或许在这个“仆人”看管杂货铺期间，她不会再遇上某个先天自带“缺陷”的人。

可一场意外，她还是遇上了。

几千年前早已经灭绝的妖魔，却始终残留着一股强大的戾气，想要通过获取人类的各种邪念掌控世界。

却是让她误打误撞得到那些“邪气”，让它成为供养他的养料！

因为这个所谓“系统”的存在，让她遇上了小哑巴。

一个长得好看，却不爱说话的男人。

和其他人一样，他的“缺陷”是喉咙！

这个男人死得比她想象中的要早！

而让她更意外的是，他才刚死，紧接着又会出现另外一个男人，明易！

一个听力障碍的男人！

他的死亡，是她故意放任的！

其实，她是可以救他的，但她不愿意！

看着他死在身边那一刻，她却突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这万年看似孤独的时光，那个人都陪着她！

用着不同的身份陪在她身边！

可那一刻，她心里却是难过的！

既然怕她孤独，怕她难过，又为何当初那样决绝的选择苍生，留她一人在！

当初，她因为他活下来，又因为他而化形。

她能成为她，都是因为他！

所以，那一刻的悲凉，让她选择了放弃自己，用自己的命换他回来。

万年时光，她还是累了！

生命消逝的那一刻，她突然就释怀了！

坚持了那么久，早该放手！

秦慕再次睁开眸子，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绝美容颜，那种悲凉感却越发强烈。

“秦先生……”她喊他。

男人在她眼里看到悲伤心下一紧：“想起来了。”

“嗯，都想起来了。”

“后悔吗？”他问，亦如最初那般温柔。

后悔吗？

秦慕此刻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如果再让她选择一次，她……还是会做出相同的选择，不是吗？

可……后悔吗？

看到人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却是一种说不出的委屈。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他：“如果有一天，我和你在乎的苍生站在对立面，你会怎么选择？依旧选择他们，是吗？”

男人眸光深深望着她，良久，无奈的叹息一声，他说：“小人参，你当初不是问我是什么人吗？”

秦慕望着人，这一刻，其实她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我不过是天地间存在的一道秩序，吾乃天道！”

秦慕垂下眼眸：“所以呢？”

男人轻叹：“万年前，我本该归于天地，你强留下我，你所有执念皆因我而起，也应当由我结束！”

秦慕没有抬眸，只问他：“所以，你要将我所有的记忆再次抹去？”

男人摇头：“万年来，我幻化成各种人待在你身边，一直想要化解掉你对我的执念，可依旧没有办法，既然如此，以后，只能我亲自来。”

秦慕猛然抬眸看向人，“我的时间还有多久？”

“既是诅咒，又怎么会轻易结束！”男人轻声说：“小人参，你还愿意和我待在一起吗？”

他看似镇定，心里却是紧张不安的！

如果不是难过到极致，又怎么会牺牲掉自己选择让他回来！

秦慕抿唇，突然就很委屈！

“多久？这一次，你会陪我多久？”

男人眸光温柔，轻轻回答她：“一直！”

他有些忐忑，朝着她伸出手：“可以吗？”

秦慕红了眼眶，最终将手放在他的掌心：“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