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伊走向豺狗。他着了魔一样伸出双手，想拥抱豺狗。那头红豺不知猎人有何意图，看他只有孤身一人，并不害怕，咧嘴龇牙，作出示威的样子，发出呦呦的低声咆哮。
红豺着准时机，向赵天伊扑过来。
甜妮从他的眼前晃过。用身躯挡住了红豺。
赵天伊注视甜妮。头灯光柱刺穿了黑暗，将甜妮的身体照得格外清晰。白毛猪已经不再是他熟悉的样子，野性十足，神秘莫测。
袭击他的是一头白尾豺母。阴狠异常。
甜妮已经将身上的姚孝成放下来，庞大的身体像一堵墙一样挡住了红豺的跃动弧线。白尾豺母瞪眼瞅他。
似曾相识。
原来豺母就是当初豺洞里的豺母。金冠是他的崽子。
豺母在此，金冠也在附近了。
他打了个唿哨。这声尖啸是他惯常招呼金冠的方式。
树底下，金冠现身了。
甜妮一眼认出了他。浑身的红毛之中，有道道金斑。他已经成长为一头真正的豺狗了，比起其他豺狗，更显矫捷。
金冠跑过来，和甜妮亲昵地头挨着头，用鼻子嗅着彼此。
“你也在这里，夜里太暗，你还裹着一件可怕的骨头铠甲。我快认不出了。”
甜妮用舌头舔了一下金冠。
“你找到豺群了，太好了。”
“对。我找到豺母了。”
金冠回过头，冲白尾豺母轻轻呼唤。
豺母慢慢地踱过来。他怀疑地打量甜妮。又打量金冠。
“这正是那头白毛猪？”
金冠点头。
“我嗅出了猪王的气味了。”豺母望着天空飘落的雪花落在甜妮身上黑色骨骸上。
什么也逃不过豺母的犀利目光。
豺母用鼻子挨近树下姚孝成的身体。他厌恶地后退一步，皱着眉道：
“这个猎人已经凉透了，只有秃鹫与蚂蚁才会吃他。”
“我要送他回家。”甜妮真诚地说。“希望你们让开一条路。”
豺母哈哈大笑，十分难听。
“我要让开一条路？你可打听了猎人们做了什么事？”
“他们做了什么？”
“他们杀了这一带的所有野兽。兔子，野鸡，田鼠还有野猪。他们扫荡了整个森林。我们豺群很难找到活物了。冬天，我们想找到食物，活蹦乱跳的活物。否则，我们都会饿死。”
“再找找，林子里还有其他食物。”
“是树皮吗？是树根吗？我们只有死路一条。”豺母瞪着他，张开露出獠牙的嘴，舌头舔着鼻吻。
“这里有一个活的猎人。刚刚他已杀死了我们两名伙伴。他今天必须死！”豺母看着不过处头顶上射出光柱的赵天伊。豺母敢于将自己的身影暴露于光柱里，内心已将这个猎人当成了自己到手的猎物了。
“不，他罪不至死。”甜妮为他辩护。
白尾豺母转过身，在雪地里来回走动，在平整的雪地留下杂乱的脚印。“我对他犯了什么罪一点不关心。我只想让豺狗们饱餐一顿。”
“不要杀死他。”甜妮请求道。
“你保重自己吧。”
许多头豺狗在各个方向发出饥饿的悲鸣。他们数目太多，到处都是闪动的，一对一对发出荧光的眼睛。每对荧光表示一头豺狗，四周数不清的豺狗。
”一定有地方可以吃到东西，不要猎杀人。”甜妮坚定地说。
豺母听到甜妮回答，不禁叹息：“你呆在甜水谷，不知道冬天一来，日子多么艰难，豺群会有一半的成员捱不过漫长冬季。他们大多数是饿死的。甜水谷气候湿润，树木不会调零，野猪们常年可吃到浆果与坚果。而我们只能偷袭他们，咬死他们来生存。自然给了你们得天独厚的条件，对豺群却很苛刻。”
“现在，野猪们逃离了这里。甜水谷成了死谷。你就是最后的那头野猪了。你身上缠着猪王的骸骨，甜水谷最显赫的猪王已成为骸骨。我还看到了什么，你身上还有一枚虎牙？”
“甜水谷里的虎王也难逃大火啊！”
“他还在甜水谷。”甜妮说。
“你撒谎！他显然也死了。白天，我看到了甜水谷里升起了黑烟。大火烧了那么久。甜水谷已被烧成了白地。从隘口没有看到有动物逃出来。他死了，烧死了！”
白毛豺母不断嗥叫。
“今晚，活的猎人，还有活着的白毛猪，是我们豺群最后的晚餐！”
甜妮向后退却。
“你吃不到最后的晚餐。”
“老虎班达没有死，甜水谷到了春天，就勃发出生机。”
甜妮已经离开了金冠，不断后退。面对眼前无数双绿莹莹的目光。他愤怒了。
一群饥饿的豺狗，发出阵阵呼啸，随着咆哮的北风，在群山之间哀鸣不已。
“你阻止不了我们。”豺母轻蔑地注视风雪里的甜妮。
“你可以走，把两个猎人留下。你曾救下豺崽金冠，我们不杀你。”豺母最后说。
甜妮看着地上已成雪人的姚孝成，又看一眼正在树下颤抖的赵天伊。
赵天伊当然听不懂甜妮与豺狗的交谈。但他隐约明白，白毛猪正与豺狗谈判。甜妮回头看他一眼时，他知道甜妮做了一个重大决择。
他抛开了所有希望。他希望甜妮快逃。
他明白，他不能自居为主人，无法用命令的目光让白毛猪留下，也不会用乞求的目光让白毛猪留下。
他没有资格。作为一个人，在雪夜群豺包围的时刻，他与这些豺狗，白毛猪以及远逃的野猪，是同等的生命。
甜妮慢慢绕着这两个人类走着。在雪地上走出了一个大大的圆圈。
金冠依恋地目光一直追随甜妮。他发出低沉的呜呜声。今天的兵戎相见，他始料未及。
走完了这一圈。甜妮呼出一团白雾。
“看到了这个圆圈吧？”
甜妮冷冷地说：“谁也别踏入这个圈圈，否则，我就咬死他。”
豺母后退了一步。他正掂量这句话的分量。豺狗心狠手辣，动作迅猛，可是又多疑谨慎，犹豫不决。
金冠没有与豺母站在一起，而是依偎在甜妮身边。
他也要在甜妮与豺母之间做个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