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显祖拓跋弘继位,肥如侯冯熙进王爵昌黎,外放去定州做刺史。
临行前,昌黎王冯熙依驻京城的王的规矩,命人接来了他长安的家眷。纵使才得一子,博陵公主也不便多说什么。
只是从公主府搬来了郡王府,也是原辽西王府,各处张罗起来。
天安年间,辽西王常英任平州刺史。后来,以不正蓄财之罪,被流放敦煌郡。诸常得罪而死者数人。余者全部免官归本乡。
也有传闻,辽西王常英实是受了乙浑牵连,才牵连出不正蓄财的罪名,去了敦煌戍边。而诛杀乙浑,则是以太后冯氏的名义。
事后论功行赏,太后冯氏不便居功,便把辽西王常英的府邸给了她哥哥冯熙。
魏孝文帝承明元年(公元476年),常英被召还回国都平城,官复原职。去世后,谥号平。
当然,那时候,太师冯熙已经住在太师府里。郡王府还了回去。
但在这时,面对即将远行的昌黎王,定州刺史冯熙,博陵公主贤惠地表示:“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这是公主才学的汉人诗,《行行重行行》,听说冯刺史喜欢。还一再表示,不用顾念家中。
她都会照顾好的。
与定州刺史冯熙真可谓是言和意顺,仿佛新婚燕尔时,无一不美。
太师府四小姐冯清不止一次听她母亲跟前的宫女吐槽,“原以为,只有姚氏魏母。”
姚氏魏母,是太师冯熙的乳母,更像是养母。待他恩重如山。
不成想,同来的还有她父亲冯熙在长安娶的妻子常氏,和他年长的一双儿女。
而太师冯熙已经命人在王府最好的位置,盖了座小院。且不说,母子相见,喜极而泣。
老夫人姚氏魏母回过神来,就招呼长孙:“过来啊,夙儿,这是你阿大(爹)。”
不同于年幼的长子,戴着虎头帽,腼腆跟个姑娘家似的,只是看着冯熙。长女冯润遂上前行礼,唤他“阿大”。
见长姐如此,冯夙才上前,也跟着唤了他一声。刺史冯熙这才看向孩子身后的常氏。
太师府四小姐冯清这些年听她母亲跟前的宫女吐槽,已经能够清晰勾勒出当年的场景。
他父亲冯熙在京城封王爵昌黎,又要外放定州做州官,真可谓衣锦还乡。在那之前,想起了他长安的家眷,就命人接了来。
她母亲博陵公主看了昌黎王冯熙一眼,还是出府相迎。
“如果公主不去的话,昌黎王自己就要去了。”她母亲跟前的宫女抱怨着,“那还是公主去吧。”
既然去了,那自然将人客客气气地一路引到堂中。
太师冯熙见了姚氏魏母,就跟见了亲生母亲一样。
“还要下跪了。”宫女接着抱怨着,“给老夫人磕头。公主哪里需要这样和人见礼的。”
这一迟疑,姚氏魏母也让人扶起了儿子冯熙。
“只是堂上的人,就都在看我们公主了。”另一个宫女接话道,“接下来,公主什么话都不便说了。”
听到这里,太师府四小姐冯清也叹了一口气。
她的公主母亲也如鲠在喉了。过了这么些年,还记得。
说是,隔日,如夫人常氏前去拜见她母亲博陵公主。
她母亲照常嘱咐她几句话。又命人赏赐她一柄玉如意。
说是,宫里的。博陵公主盈盈笑望,故作不在意地道,“宫里皇太后赏的,那时我正害喜。说是看着就像是个儿子,给我安神的。还住得惯吗。”
博陵公主那时已经有了儿子冯宝业,说话的时候,身边正坐着她前面的两个女儿。
也是刚刚命人接了来。
如夫人常氏头也不敢抬的,也不肯要。但她父亲冯熙很快就要出京去定州了。
临行前,魏宫诏他年长的儿子进宫。如夫人常氏据说便是因此滞留了下来。
她这个长子据说自小娇生惯养,年纪不大,又去了陌生的魏宫,便不舍母亲离开。
原本如夫人常氏犹豫不决。但在她母亲博陵公主随口说了句,可以替她照顾长子,常氏便不走了。
一开始是如夫人常氏追着太师冯熙,好说歹说。而她母亲博陵公主替她前面两个女儿筹划,因为长女和南平王府的亲事,又想她前面长子袭爵的爵位。
太小了。说是要给他二叔。
也就分了神。她母亲自然不肯,不承想常氏的长女居然比她的二女儿,还先一步进宫。
一开始,也是公主伴读的冯才人。也是她二姐。
还有她三姐。太师府四小姐冯清怔怔出了会神,亲上做亲,现在轮到她的两个哥哥和她了。
冯清也在家庙里听夫人常氏提过,祖母姚氏魏母对她父亲冯熙是有恩的。
她父亲冯熙原是生于长安,作为祖父冯朗年幼的儿子,两岁时就过继给了叔父乐陵王冯邈。而乐陵王邈后来又回了燕地。
就跟魏宫里流传的,文成皇帝时的保太后常氏仿佛。太后,在北魏也算女官官名。
任何官位的授予,其实都需要资历,或者让人信服的恩德。保太后常氏既非天子生母,也非嫡母,却适逢魏宫宫变。
太武帝拓跋焘遇弑身亡,即位的天子几个月后又遇弑身亡。魏宫都笼罩在一种惧疑的瑟瑟下,故而有一种说法在魏宫里流传。
还是乳母的保太后常氏,在宫变时不离文成皇帝左右。事后,论功行赏。
北魏兴安元年(公元453年),文成帝立乳母常氏为保太后。
兴安二年(公元454年)三月,保太后常氏被尊为皇太后。
就跟皇后冯氏仿佛,恩泽其兄,其姐,阖家都有封赏。皇后冯氏的生母乐浪王氏,也是因此地位仅次于其父冯朗所迎娶的北魏公主。
正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太后常氏之兄常英由肥如县令提拔为散骑常侍、镇军大将军,封辽西公。他的弟弟常喜为镇东大将军、祠曹尚书,封带方公。太后的三个妹妹被封为县君。妹夫王睹任平州刺史,封辽东公。常英的父祖被追赠官爵,立庙辽西。
“也不过这么一说。”姚氏魏母倒看得开,自己是这么说的。
“哪里是我能够想到的。不过,是托付给我罢了。我们那里离羌氐中近,后来,来长安倒是走了不短的路。”
“为什么要来长安呢?”冯清有些好奇。
“你父亲要来长安的。”顿了顿,祖母姚氏魏母又说,“北朝在长安招揽贤才。我也打听了,来西域的商贾说,你父亲是符合的。他是个有本事的人,也有想法,可不能埋没在异域他邦。”
就像来投北魏的南朝刘宋九皇子刘昶。
有的话是不好说的,乐陵王邈连家眷带族人百姓入了蠕蠕国。他镇守的城,降了蠕蠕国。
时年边地多是如此,水旱灾害,反复得很。他们地多偏远又贫瘠,朝廷也不重视。而他们是武将出身。
有征召时,是要出战的。蠕蠕国和北魏国对立,战事冲突就多,某一天冯熙就被乐陵王邈疏远了。
姚氏魏母跟着冯熙住在羌氐中的部落里,看他和草原上的羌氐少年一样,少时不学无术,只是骑马射箭。
想到他以后也会被征召,不由的担心害怕。便提到他长安的亲生父母。
“乐陵王邈只是你叔父。”姚氏魏母告诉他,“你的亲生父母在长安,是长安的王。而长安城啊。”
在姚氏魏母的说法里,长安城曾是汉人的王城,就像雨后那一道彩虹,可以一直走到天边的长安城。
冯熙遂跟着姚氏魏母来了长安城。也是来了长安,才知道他生父冯朗已经坐罪诛。后来,从时间上推断,正是乐陵王邈突然疏远了冯熙的时候。
但他们能够回来,乐陵王邈是知道的,也是他给了羊马,联系商队。冯熙十二岁才来长安,乐陵王邈对他始终有养育之恩。
然后,她父亲冯熙就在长安求学。
至于学里的一位先生相中了她父亲冯熙,要把女儿常氏许给他为妻,则是一开始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就像一开始,北魏并没有招揽她父亲冯熙的打算。
至于燕地,也有冯氏族人,可论远近亲疏还不如羌氐中的乐陵王邈……当年,辽西王冯崇也走了。
部族人马大多跟着去了蠕蠕国,冯朗因此坐罪。辽西王也就成了出身扶风郡的常英,人马也划归过去。
“你父亲自小就有主见,不肯前去投奔,来之前,乐陵王邈提了一句。他一直在长安求学,游历华阴、河东二郡之间。”
姚氏魏母稍稍停顿,还是说了,“既然他说在长安定居。就由我做主,娶了常氏为妻。”
世事无常。数年后,却有魏宫的使臣找上了她的父亲冯熙,说是奉了天子的命令。
宫里他的姑母左昭仪冯氏,和他的妹妹皇后冯氏都想见他。她的父亲冯熙与家里人商量之后,决定独自前往。
那时,也不曾想过日后有做太师的造化。
而冯太师天性博爱,不拘小节。
来访者不问士庶,是官是民,一律接待。当然,至于年过四旬的冯太师宝刀不老等桃花绯闻流言,传到京都平城。
说是冯熙任州职,因事征集民间子女为奴婢,其中稍有姿色的,便被他娶为妾。有子女数十人。而太师冯熙有贪婪放纵之名。
已是后话。这一刻的博陵公主正领着家中妾室子女,与前去赴任的太师冯熙话别。
年长的子女,几乎都去了魏宫,而他们姑母冯氏在魏宫里长大的,也照看大了两代天子。冯太师也没有什么好操心的。
定州离得才远了。他照例嘱咐博陵公主几句,便走了。
乐浪王氏跟博陵公主见礼,便携子女跟在太师冯熙身后,照顾赴任的冯太师起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