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毫无胜算的战斗。
秦东没有对空的攻击手段，只能被动挨打，而对方抛射的高速短枪，需要耗费他大量的精力去闪避。
迟迟不逃，只为了达成最重要的目的——
补刀杀掉场上唯一的知情人石静春。
作为代价，他的身上多出三个贯通的创口，近乎被磨灭了十分之三的血肉意志。
电光短枪似乎拥有莫名的压制力，在筑基修士手中，仅需十枪，便能将满血的秦东彻底格杀。
马萌妻极为恼火，在他的眼皮底下，这个老鼠般窜逃的家伙，不仅敢同自己称兄道弟，还敢扑杀唯一知情的散修。
枪匣内四柄短枪不断射出、收回，电光无垠，发出密集的滋滋声，他发誓要镇杀这个该死的异人。
两人一逃一追，追逐片刻，马萌妻忿忿止步，冷冷看着异人消失在山林间。
筑基修士再强，灵气储备亦非无穷无尽，在诡异破封事件中，保持自身状态是必要、重要的，他冷笑一声，转身飞走，下次再遇见，就不会如此草率动手，势必困住、格杀掉张益达！
秦东状态极为糟糕，追逐战中，随身上枪眼陆续增多，大量的血肉意志被磨灭，他的实力急剧下滑，最后能够逃走，实属侥幸。
他摸着七个拳头大小的枪眼，倒吸一口凉气，对拥有压倒性实力的马萌妻，心中没有生出半分畏惧，反而杀意愈发浓郁。
滞空的筑基修士，他惹不起，但在地面战上，只要占据先手优势，他有机会格杀任何体魄孱弱的炼气士，即便是马萌妻也一样。
似乎是察觉到肉身的巨量亏损，残破的血骨全身铠选择自我粉碎，补充了部分肉身意志，创口表面迅速生出前后两层肉膜，暂时堵住喷射而出的鲜血，手指蘸起部分血液，略微感应，他稍松一口气。
血液仍存在血源性病原体，但已经陷入休眠，不再具备感染性。
肉身虽然异化，成为非人存在，但秦东心智仍是正统人类，还懂得“责任”二字。
怪物的皮，人类的心，这是最佳的模式。
只是即便血肉意志大量亏空，他仍能感受到心底不断涌动的暴虐、嗜血、杀戮冲动，难以想象若是肉身彻底恢复，他的意志能经受多长时间的浸染。
不找出解决方式，他迟早要变成一座纯粹的“猩红肉山”。
秦东小心地自我评估，定下恢复肉身的最高限度，既不会太多影响自己的意志，又能保持足够的战力。
恢复伤势需要两样东西，灵气和人类血肉。
前者能够填补干涸的经脉，促进全身细胞肌肉的活化，增强恢复能力。后者则负责提供修补机体的原材料，以及最关键的血肉意志。
灵气可靠打坐调息，从外界吸纳，亦或者直接吸纳高品质的天然灵石，直接补充，对炼气士来说，获取难度不大。
血肉意志的生成较为复杂，有两种模式。依靠自身产出的“嫡系”血肉意志，以及汲取外界血肉意志，收编改造其中软骨头形成的“杂牌”意志。
前者质量更高，可以重组【血骨环锁铠】和【红莲披风】，可以策划诸多异化、架构结构，也是释放暴虐意志最多最强的；后者可作为临时替代品，维持肉身驱动，修复伤势，对心智的影响相对更低。
见摆脱追杀，他急忙找了一个藏身的山洞，调息回复灵气储备，待灵气恢复三四层，有了足够自保的能力后，才有闲心开始统计此战的战利品。
一瓶回气丹药，一张未知地带的残破地图、十颗藏于玉盒内的下品灵石、凡俗金银若干。
东西非常少，散修非常穷。
砸吧砸吧嘴，秦东也不嫌弃，这可是穿越此界后第一次“杀人摸尸”。
“丹药十二粒，这是‘回气丹’吗，好东西啊。”
他兴冲冲地尝了一粒，表情发苦，丹药中的鱼腥味太过严重，就好像在嚼河鱼苦胆一样，更糟糕的是，所谓的“回气”，仅仅是加快一咩咩灵气吸纳速度罢了。
“这哪里算回气丹，分明就是假冒伪劣产品，回气散。”
此等收获聊胜于无，秦东一把将余下十一粒回气散吞服入肚，总算感受到明显的回气加速，赶忙盘膝运功，灵气大致回复至五层左右，药效彻底消失。
他这才发现，不是丹药效果差，而是自己的修为太高，仅仅一层的灵气储备，恐怕就能塞爆原先十个自己。
残破地图标识的位置未知，他暂时记下，留待将来，而一干战利品中价值最高的当属这十颗下品灵石。
规整的正六面体，散发着浓郁的白光，每一面上印刻着标准的正四方形。
这是标准灵石，同天然灵石不同，是采用固定原料、固定配方工艺、刻画了固定数量的特定阵法的炼器结果。
秦东像得到一个新玩具的小孩一般兴奋，摸索片刻，大概弄懂灵石表面隐隐浮现阵纹的功用。
首先便是最常见的“聚灵阵”，能够聚集弥散在周围的灵气，为标准灵石所有阵法供能，灵石散发的白光也是阵法产物，应该是衡量灵石内灵气浓度的一种标志。
他试着从灵石中汲取部分灵气，伴随灵石内灵气浓度的下降，白光逐渐变得微弱，直至彻底暗淡，此时灵石内还留有部分灵气，但也基本算是消耗干净。
其余阵法，秦东不懂，只能大概猜测其中必然有一种封锁灵气逸散的阵法，至于是哪一种，他分辨不出。
一枚下品灵石的补充聊胜于无，难怪少有人依靠灵石修炼，秦东心痛不已。
细心的他在其中一个玉盒内，发现了一张泛黄褪色的纸张，上面记载了一种颇为实用的火焰秘术《乌玄火培育法》，只草草读完，心便在滴血。
采集天然火灵，通过喂养符合相性的灵木、灵材便能提升火灵威能。
火焰的威能只取决于火灵本身威能，单纯注入灵气只能扩大火势，而不能增长火焰威力。
“可惜红莲披风被毁，里面吸纳的乌玄火也全部消散，不然倒是可以凝聚其中火灵，省下大段功夫。”
先前石家老三指尖涌现的幽深青黑火苗，恐怕便是《乌玄火培育法》提及的火灵。秦东暗自叹息，默默记下所有步骤，若是将来有机会，他亦可培养一份火灵傍身。
行走江湖，技多不压身。
黄褐色皮袋是石家老大献上的储物口袋，似乎是某种兽皮制作的，延伸性极佳，最大负载时，造型会变得像单肩包，方便随身携带，他将所有战利品好好收入其中，闭眼盘坐，再度开始调息。
之后十数天，秦东过得极为低调。
狩猎野兽，清理沿途上的血液痕迹，对血肉意志开展各类实验，他也确实总结出一些关于血肉意志的注意事项。
【血肉意志不能通过非人生物的血肉进行补充。】
这是经过复数种飞禽走兽实验得出的结果。
当然普通肉食摄取的越多，自身血肉修复的速率也越快，类似于增肌需要补充足量蛋白质一般。
【强大的血肉意志能够感染低级生物，操控其进行基本的生物活动。】
这是一个潜在的虐菜神技。
经过实验，奔山兔、灰灵鸡、赤野鼠等小型兽类，可以很轻松被血肉意志感染、操控。
体型越大、智慧越高、实力越强的生物越难以感染控制，想控制凡人都难，更不用谈控制修真者了。
最后一点，则是晋升猩红肉山的最大隐患。
【血肉意志存在失控的可能。】
血肉意志的多寡决定他的实力水平，数量越多，实力越强，也越容易失控。
要知道，即便是前些日子肉身最虚弱的时候，他仍不时涌现暴虐、嗜血的杂念，而伴随伤势恢复，这股嗜杀的念头变得越发强烈，哪怕大量捕杀野兽也难以抑制。
秦东甚至做了最坏的猜测：只有捕杀人类，才能满足这股深埋血肉之下的残暴意志。
除开又爱又恨的血肉意志外，他还有一个莫名的忧虑——
那就是他的修为提升太快，《掠影异相神术》不能强化自身精神维度。
按照他的推测，正常来说，在他晋升成功之后，修行的《掠影异相神术》会不断强化他的精神维度，直至最后近乎完美的驾驭肉身意志。
只是为何，晋升成功之后，他体内灵气修为一口气便提升为练气圆满，恰好跳过神术的奠基阶段，秦东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暂时放下疑虑，思索后续行动。
“遭受重创也并非坏事，”
在清理干净山洞后，秦东顺着空气中淡淡的“人味”，漫步于山林间，
“至少我现在的模样是标准正常人型，不用太过担心失控。”
秦东还是那个秦东，还是清净观墨游司门下弟子，还是金丹宗门清净宗外门弟子，是货真价实的正道修士。
关猩红肉山“张益达”什么事？
不多时，森林变得稀疏，一条小径蜿蜒曲折，分隔开密林与山村，村庄内一抹袅袅白烟，预示已到了晚食的时辰。
作为外乡人的秦东，刚一出现，便被一群猎户团团围住，半是邀请半是威胁，将他领到村中心的祠堂前，接待他的是一名“年轻”的中年人，皮肤白皙，面色红润，正指挥着边上的男女老少，搭建一座六芒星模样的祭坛。
中年人自称是黑曜村村长，他向秦东表达了歉意，并邀请秦东参加今晚的祭祀仪式，只是要求有些奇怪。
“尊敬的客人，还请您献上一小块皮肤，作为取悦女神的祭品，祂会赐予你无穷的祝福。”
秦东鼻尖微动，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血腥味，对血肉的高度敏感让他悄然发现了一个怪异的现象：这个山村内的所有人，皮肤都是有缺口，不完整的，年纪越大，缺口越多。
这可不像正派的作风。
秦东反呛道：
“我是诡秘之主的信徒，鬼眼之主的意志追随者，祂位格如何？敢取我的皮肤？”
山民有些懵逼，直愣愣看向德高望重的村长，期望村长能说出祭灵的强大位格。
村长强压下怒气，细细打量着秦东，既没有感受到那种恐怖的能量波动，也不曾体会到那份意志威压，表情迅速多云转雨，从腰间掏出一把纯黑曜石制成的原始刀具，嘴中喃喃。
“仁慈的主会保佑你的。那我就我恭敬不如从命。”
秦东有些气笑，根本不知道眼前的凡俗从哪里来的底气，敢在一名练气圆满修士面前自说自话。
神神叨叨的村长，吞下了一截莫名的人皮，面容瞬间发生变化，从原本白皙红润的中年人，转变为童颜鹤发的老者，其体内竟是凭空涌现出大片灵气，缓缓推动老者模样的村长腾空。
按照惯例，除非持有特殊飞行法器，筑基以下无法长时间滞空，这个凡人身上的威势，已经完全不亚于马萌妻。
只是吞服一截皮肤，便能拥有堪比筑基修士？
秦东强按下体内躁动不安、仿佛遇见恐怖天敌的血肉意志，朝着天上熟悉的老者，恭敬拱手道：
“弟子拜见师尊，祝墨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早生贵子，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