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许舟的垃圾话

雨一直没停,自从那日开始,天就好像漏了一个大窟窿似的,好像有人站在云层之上,往下一瓢一瓢地舀水,泼洒下来,接连几日,雨一日比一日大。

京城笼罩在阴霾之中,雷雨阵阵。

许舟与何宝二人肩上披着蓑衣,像雨中侠客。

二人从临河坊出发,一路过水门,冒着大雨前往县衙上值。

打工人打工魂……下雨算什么?天上就算是下刀子,也得乖乖地去上值。

要不然被记旷工,可是要罚钱的。

路上大雨瓢泼,街上积蓄的雨水已经到小腿肚,走起路来哗啦啦直响。这个鬼天气,路上连根人毛都没有,倒是河里的青蛙时不时从河中蹦出来几只,它们跳上街边商铺台阶上,蛙声一片。

二人好不容易抵达县衙。

许舟自顾自地一头钻进隔壁魏仵作的院子,留何宝一个人去监牢里听候使唤。

要说,许舟这个大哥当的真不地道,有好事竟然不带着小弟。

但这也不能全怪许舟,主要是何宝这人吧,胆子忒小,见伤就躲,见血就晕的,要他每天跟尸体待在一起,怕是没两天人就疯了。

推门进入院子,许舟步入屋檐下,取下身上的蓑衣挂在墙上,站在原地跺跺脚,抖落一地雨水。

魏道这老家伙还是老样子,不修边幅,驼背弯腰。

这个时辰,他拄着拐杖,站在屋檐下喂猫。

几只黑猫被魏道喂的膘肥体壮,最大的一只有十几斤重。

以前许舟只见过橘猫能长什么大个,没想到黑猫也能,真是稀奇了嗨,估计吃食太好....

“什么时候考校我?”许舟边脱蓑衣,边问道。

从第一日来,魏道就说要考校,考校合格后才能留在院子里打下手。可这都快大半个月了,也不见考校的影子。

魏道抬头瞥了许舟一眼,对他这种没有礼貌的问话很是不满。

他将铜盆里最后的几块肉倒进猫碗里,看着许舟,说了一件不相干的事情,他说:“今天一大早,老夫瞧见庞虎上值了。”

许舟一惊,未说一言,撒腿就冲出院子,朝隔壁的监牢急匆匆赶去。

庞虎回来了?

那刚才进去的何宝.....情况可不太妙。

看着许舟不顾一切地冲入雨幕,屋檐下的魏道笑眯眯地点点头。他回屋慢悠悠撑起一把伞,不慌不忙地跟了过去。

看热闹看热闹.....

......

许舟很快来到隔壁监牢门口,如今监牢大门紧闭,屋檐下的两只灯笼被狂风吹的肆意摇摆。

许舟趴在大门上,将耳朵贴近点,屏息凝神,听里面的动静。

何宝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一阵一阵的。

许舟退后半步,握紧拳头,使劲砸门,随即传来“哐哐哐”的声响,与雷声相得益彰。

“庞虎,给老子开门!”许舟站在门外,脸色涨红,大声吼道。

许久,铁门纹丝未动。

许舟急了,往后退几步,助跑一段,猛地一脚踹在铁门上。

“咚!”

一声巨响,铁门为之一振,淹没在雨幕当中。

这一声巨响把监牢里的几人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心里想要骂娘。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最后众人把目光落在庞虎身上。

庞虎几日不见,身形愈发魁梧。

他一拳砸在被抓住的何宝肚子上,何宝嘴里闷哼一声,身子工成虾米,直翻白眼,像只瘦弱的小鸡崽子一样,靠在墙上慢慢瘫软下来,不省人事。

庞虎依旧不解气,又是准备一拳打过去。

这时,旁观的其他狱卒纷纷上前阻拦:“虎哥,消消气,别打了,再打真出人命了。”

大家同为狱卒,虽然见惯了牢里的生死,但也断然没有向自己同僚下死手的习惯。何宝刚才进来,被庞虎按住打了一顿。如今一条胳膊耷拉下来,折了,庞虎再这么打下去,恐怕真的会出人命。

庞虎两道横眉一竖,瞪了多事的几个狱卒一眼。

举起拳头准备砸下去,可瞧何宝的模样,若是这一拳真的打下去,这小子八成要没命了。

庞虎愤恨一声,收起拳头,拽住何宝,将牢门打开。

来到门口,庞虎将手中的人随便丢出去,就像丢垃圾一样。

看清地上何宝惨样,许舟怒上心来。

庞虎则是笑吟吟地站在门口,双臂环胸。回去后,庞虎仔细反思了一下,自己为何能被许舟给阴到。

最重要的就是自己醉酒外加轻敌。

这养伤养了许久,庞虎现在裆部还隐隐作痛。

此仇不报非君子!

虽然庞虎不认为自己是个君子,但这个仇也得报。

所以,他专门挑一个陈无德不在场的时候,就是要狠狠地痛扁许舟一顿,解解气。

至于刚才的何宝,只是顺手捎带的事。

大雨瓢泼,哗哗啦啦。

许舟孤单瘦弱身形,站在雨幕中,浑身上下早就被淋湿。

他咬紧后槽牙,眸中燃烧一股怒火,胸腔因为激动,上下剧烈起伏,双拳不由的握紧。

“姓许的,别以为你背靠陈无德,就能在这里耍横的,虎爷告诉你,没用!”

“今天,我看谁还能救你!”

庞虎活动一下两条粗壮麒麟臂,紧紧护腕,走上前。

未至五步,他余光瞥见隔壁院子里,慢慢走出来一位撑伞的灰衣老者。

魏仵作?

庞虎看清来人,深吸一口气,心中顿感不妙。

今天刚回来,他就听同僚说‘这几日许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傍上了魏仵作,留在魏仵作的院子里帮忙。’

“魏仵作,这是我和他二人之间的私事,还请您老人家不要插手!”庞虎抱拳正色道。

说实话,庞虎还是有些畏惧这个拄着拐杖的老头。

没别的,这个老头不仅仅是一个验尸的仵作这么简单。

曾经有人看见过他出手,一招毙命,那人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大隐隐于市!

魏仵作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当然,庞虎还担心触犯魏仵作,惹人家不高兴,从而丢到自己狱卒的饭碗。虽说自己能在县老爷那里混不吝,耍横,但远远比不上魏仵作在县老爷心中的地位。

魏仵作站在自家小院门口,佝偻着背,单手举着伞。

一双混浊的眸子中,倒映着一个瘦弱年轻人最后的忍耐和压抑。

他随即摆摆手,口吻轻松道:“你们请,你们请,老夫只是过来看戏的。”

庞虎听罢,眉头一扬,咧起嘴角,心里乐开了花。

原来许舟在魏仵作院子里混的也不怎么样,至少没到能让魏仵作出面护犊子的地步。

伸手抹了抹脸上豆大的雨珠,庞虎重新审视站在不远处的许舟。

这小子,死定了!

虎爷说的。

老天爷来了,都救不了他。

下面,打斗开始之前,双方互飙垃圾话环节。

庞虎攥紧拳头,伸出一根手指,恶狠狠指着许舟:“就算你现在跪下,磕头,虎爷也不可能饶不了你……虎爷今儿就是要打死你!”

许舟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竖起右手中指,比出一个国际通用手势:“就你?忘记上次你被我打的满地找牙,捂着裆站都站不起来了吗?”

庞虎恼羞成怒,站在原地无能狂怒:“臭小子,好胆色!我要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许舟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故意讥讽:“呵呵,要打就打,哪这么多废话,看你白长这么大个子,心眼咋就这么小……我不就是两招撂倒了你,你还没完了是吧。”

“我今年才十七岁半,你看起来都三十大好几了,年龄一大把欺负我一小孩,你丢不丢人?”

“都三十好几了,还是一个小狱卒,没一点上进心。我还听说,你媳妇要闹着跟别人跑,就你这个熊样,怪不得连自己媳妇都留不住。”

庞虎口吃,面红耳赤:“我,我……”

许舟跳起来,乘胜追击:“我什么我,嘴皮子都不利索,你娘生你的时候,是不是把你嘴巴缝屁股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