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醒来

这无疑是冯天慧长达二十五年的人生旅程中,所遭遇的最为尴尬窘迫的时刻。此刻,她面对着一个全然陌生的男人——宋文青,却不得不承担起为他换衣服以及安装导尿管这般私密且艰难的任务。毕竟,倘若不这么做,一旦宋文青出现失禁状况,局面可能会变得更加棘手不堪。

冯天慧内心极度渴望能向正在酣睡的小燕寻求帮助,可小燕睡得正香甜,那均匀的呼吸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清晰可闻。而且,即便将小燕唤醒,无非也就是把一个人的尴尬转变为两个人的尴尬,状况并不会得到实质性的改善。

再者,冯天慧心里清楚,宋文青来自偏远的小山村。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想要联系他的家人,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远水解不了近渴。

冯天慧最终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轻声喃喃自语道:“罢了,我一个人承受这份尴尬总好过和小燕一起陷入窘境。行吧,还是我独自来应对这一切吧!”

好在宋文青身形较为瘦削,且上半身穿着的是衬衫和鸡心领毛衣,这相较于其他复杂的着装而言,处理起来稍稍容易一些,让冯天慧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宋文青此刻依旧保持着趴着的姿势,这给冯天慧解开他衬衣扣子增添了极大的难度。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调整角度,尽量避免触碰到宋文青后脑处的伤口,每一个动作都缓慢而谨慎,仿佛在进行一场精细无比的手术。

在整个操作过程中,冯天慧时刻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弄疼了宋文青或者导致伤口恶化。她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眼神中满是紧张与专注,每解开一颗扣子,都像是跨越了一道艰难的关卡。

好不容易成功换好了宋文青上半身的衣物,接下来处理下半身的任务却如同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横亘在冯天慧面前。这难并非源自操作本身的复杂性,而是来自内心深处那道难以突破的心理防线。

但形势所迫,冯天慧咬了咬牙,心一横,鼓起勇气开始为宋文青脱下下半身的衣物。而在换上病号裤之前,更为艰难的是安装导尿管这一环节。冯天慧只觉得脸颊滚烫,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她紧闭双眼,凭借着护士之前教导的方法,用微微颤抖的双手摸索着进行操作。整个过程,她感觉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终于,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毕,冯天慧缓缓睁开双眼,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一般,累得直喘气。

在冯天慧艰难完成这一系列任务的过程中,小燕始终沉浸在梦乡之中,丝毫没有察觉病房内发生的一切。

冯天慧不禁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随后,她疲惫地坐在宋文青病床边的小凳子上,将双臂无力地放在病床上,脑袋一歪,搁在胳膊上,本只想稍作休息片刻,然而,过度的劳累瞬间将她淹没,没一会儿,她便在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

不知过去了多久,宋文青只感觉后脑处传来一阵一阵如针扎般的隐隐作痛,这疼痛仿佛一条无形的鞭子,不断抽打着他的神经,迫使他缓缓睁开了双眼。

在他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下意识地想要转动一下脑袋,活动活动身体。可念头刚起,一阵钻心的剧痛就如汹涌的潮水般从后脑处猛地袭来,他忍不住“哎呀!”地叫出了声,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突兀。

与此同时,宋文青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女孩的身影,正趴在自己的病床床头。女孩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惊醒,立刻坐直了身子,睡眼惺忪中带着一丝惊慌。

宋文青尽管被疼痛折磨得面容扭曲,但意识还算清醒,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认识眼前的这个女孩。刹那间,昨晚发生的事情如闪电般在他脑海中划过,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担忧,脱口而出,轻声问道:“小燕呢?她怎么样了?”

冯天慧见宋文青醒来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关心小燕的安危,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原本因为尴尬和疲惫而略显冰冷的心瞬间被温暖了。她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轻声说道:“小燕没事,她就在那边的病床上睡觉呢。你千万别乱动,一定要小心,千万别碰到伤口了!”

宋文青满脸疑惑,他心急如焚,非常想转过头去看看小燕的情况,确认她是否真的安然无恙。可是,仅仅是这么一个念头,后脑处的剧痛就如影随形般再次袭来,他只能无奈地继续注视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孩。此时,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于是强忍着疼痛,轻声问道:“姑娘,是你把我送到医院来的吗?”

冯天慧微笑着回答道:“是我和小燕一起送你来的。对了,我叫冯天慧,你以后可以叫我阿慧。”

宋文青努力回忆着昨晚发生的细节,可脑袋就像一团浆糊,他只记得脑袋遭受重击后,一阵剧痛袭来,然后便失去了意识,后续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他皱着眉头,问道:“阿慧姑娘,昨天晚上那四个坏人怎么样了?”

冯天慧笑着安慰道:“放心吧,他们都被警察抓住了。小燕很安全,只是你受了伤。医生说,你可能有脑震荡,甚至可能存在颅内出血的情况,所以需要住院观察几天。等天亮了,你可以试着慢慢站起来走动一下,然后就要去做一系列详细的检查了。”

“哦,我知道了。”宋文青应道。这时,他突然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病号服,心中涌起一丝疑惑,又问道:“阿慧姑娘,是护士帮我换的衣服吗?”

冯天慧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闪过一丝羞涩,笑着说道:“不是,是我帮你换的衣服。”

“啊?”宋文青听到这话,惊讶得差点从病床上蹦起来,可身体刚一动,后脑处的剧痛就如汹涌的海浪般再次席卷而来,他忍不住再次大叫了一声:“哎哟!”

这一声喊叫格外响亮,正在另一张病床上熟睡的小燕被瞬间惊醒。她像弹簧一样迅速从床上坐起来,然后几步跑到宋文青的病床前,急切地问道:“文青哥,你醒了?诶,是谁给你换的衣服呀?”

冯天慧还没来得及开口,宋文青便龇牙咧嘴地轻声说道:“是阿慧姑娘。”

小燕不但没有丝毫尴尬,反而兴奋得眼睛放光,笑着说道:“文青哥,也就是说,你和我阿慧姐已经认识了呀,这可太好了,都不用我再介绍了!但是……”

小燕的目光在冯天慧身上停留了一下,又看了看床边的导尿装置,接着说道:“姐,这些事都是你一个人做的吗?”

冯天慧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熟透了的苹果,她连忙说道:“照顾病人嘛,哪顾得上那么多!既然你已经醒了,我现在就回学校去。”

“别呀!”小燕连忙劝阻道,“姐,现在外面天还没亮呢,多危险啊!姐,你先去那边再睡一会儿吧,我来照顾文青哥。”

冯天慧也没有过多推辞,毕竟她确实已经疲惫不堪。她直接躺在了另一张病床上,很快便再次进入了梦乡。

小燕笑嘻嘻地坐在宋文青的病床前,说道:“文青哥,这段时间你就在这儿安心养伤,我和我姐会轮流照顾你的。你也别想太多,你看,我阿慧姐长得很漂亮吧?”

“啊?”宋文青一脸茫然,轻声问道:“小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燕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轻声笑道:“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呀!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一下子就砸到你头上了。你这一棒子可没白挨,可千万别错过这个机会哦!”

宋文青皱起眉头,苦笑着说道:“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拿我打趣。小燕,你就别开玩笑了,认真点好不好?对了,阿慧姑娘是你的亲姐姐吗?”

“不是呀!”小燕笑着回答,“但我们之间的感情,就跟亲姐妹一样好。”

“所以你不姓冯,对吗?”宋文青追问道。

小燕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以前跟你说过,不准打听我的事情哦!因为我不想对你撒谎。”

宋文青又皱了皱眉头,说道:“好吧,我不打听你的事了。那我了解一下阿慧姑娘总可以吧?”

小燕摇了摇头,说道:“那也不行。以后你们俩之间的事情,你们自己慢慢相互了解,跟我可没关系。你看,阿慧姐今天亲手给你换了衣服,还帮你安装了……那个东西,够贤妻良母了吧!对了,文青哥,你有没有想上厕所的感觉?给你安装那个东西,就是为了方便你能在病床上解决的。”

宋文青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通红,不过由于他皮肤本来就比较黑,所以不太容易被察觉。此刻,他确实有了排尿的需求,可他躺在病床上,身边还有两个年轻女孩,这让他感到无比尴尬,只能拼命忍着。

宋文青心里暗自盘算着:“我受伤的只是头部,身体其他部位应该没什么问题。只要我小心点,不动脑袋和肩膀,应该能站起来去卫生间。”

于是,宋文青对小燕说道:“我现在想站起来去病房里的卫生间,小燕,你能帮我一下吗?”

小燕一听,立刻叫了起来:“那可不行!医生说了,至少这十二个小时内你绝对不能乱动。而且我都跟你说了,不是有那个导尿装置吗?”

宋文青苦笑着解释道:“可是你们俩都在这儿,我怎么好意思……”

“哦,我明白了!”小燕恍然大悟,笑着说道,“我这就出去,阿慧姐睡得正香呢,你肯定也不想把她吵醒吧?”说完,小燕转身走出了病房门。

宋文青知道冯天慧还在熟睡,无奈之下,只能使用导尿管解决生理需求。整个过程,他只觉得尴尬到了极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没过多久,小燕笑嘻嘻地又走进了病房,轻声说道:“你看,文青哥,其实我在不在都没什么影响的,而且你的这些事情,不都是由我来帮忙处理嘛!”

说完,小燕笑嘻嘻地端着盆子走进了卫生间。

解决完生理问题后,宋文青只觉得全身轻松了许多,脑袋却愈发昏昏沉沉的。没过一会儿,他便再次沉沉睡去。

小燕趴在宋文青的病床前,看着他沉睡的脸庞,又转头瞧了一眼正在熟睡的冯天慧,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口中以极轻的声音喃喃自语道:“这一趟,真的是不虚此行了……”

又过了一会儿,小燕觉得宋文青应该没什么大碍了,于是轻手轻脚地跑到另一张病床上,躺在了冯天慧的身边。

冯天慧在睡梦中喃喃说道:“你这孩子,是有多缺乏母爱呀,天天往我怀里钻!”

说完,冯天慧下意识地用胳膊搂住了小燕,而小燕也像只温顺的小猫一样,紧紧依偎在冯天慧的怀中,不久之后,也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清晨,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打破了病房的宁静,冯天慧和小燕立刻从睡梦中惊醒。只见护士推开病房门走了进来,她径直走到宋文青的病床前,简单检查了一下宋文青伤口包扎的状况,然后对冯天慧说道:“给他测测体温吧。另外,他今天有好多项目的检查,你们做好陪护工作,最好先去借个轮椅之类的,方便他行动。”

冯天慧还处于迷糊状态,苦笑着说道:“这事儿怎么就全落到我头上了呢。”尽管嘴上这么说,她还是赶紧起身,上前接过护士递过来的温度计,然后坐在依然沉睡的宋文青身边,小心翼翼地将温度计轻轻塞到宋文青的腋窝下。

小燕像个小尾巴一样紧紧跟在冯天慧身后,笑嘻嘻地看着冯天慧所做的一切。

冯天慧转过头,瞪了小燕一眼,轻声说道:“你笑什么笑?是不是你的小阴谋得逞了,心里正得意呢?”

小燕眼珠滴溜一转,笑着说道:“姐,你不觉得这一切都是天意吗?”

“还天意呢!”冯天慧伸出手指,轻轻刮了一下小燕的鼻子,然后轻声说道:“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摊上这种事情呀!对了,你赶紧给你文青哥的家人打电话,让他们家里来个人照顾他吧。”

小燕摇了摇头,说道:“那可不行!姐,你可能不知道,文青哥他们老家特别远,在一个偏僻的山窝窝里,而且他父母年纪都很大了,来一趟这里恐怕得走上三天的路。你忍心让他们这么辛苦吗?说不定他们还没赶到,文青哥就已经可以出院了呢!”

冯天慧撇了撇嘴,笑着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就该我这个和他素不相识的人来照顾他呗?”

小燕连忙说道:“不是还有我给你帮忙嘛!而且你们俩现在不是已经认识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