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穹顶的灯光如银河倾泻，舒尹站在演讲台上，黑色鱼尾裙勾勒出修长的身形。她垂眸调整话筒时，无名指的素圈戒指闪过微光，台下立刻响起窸窣的议论声。
“有人说青春是永不褪色的油画，但对我而言，它更像一本潦草的草稿本——”台下响起零星的笑声，舒尹勾起唇角，“写满了一时兴起的期待，和不敢示人的秘密。”
林柒捏紧节目单，纸张边缘卷起细小的毛刺。她看着耀眼夺目的舒尹，暗藏已久的心事涌入心头。如果说年少的她最想要成为的人是谁，那便是舒尹。
记忆倒退回高二开学第一天。零班的教室独占六楼，窗外是整片湛蓝的天。林柒的课桌永远堆着竞赛题，舒尹的桌面却常年摊着《时间简史》或《百年孤独》。最让她困惑的是，舒尹从不写作业。
“她上学期就和级长约法三章了。”同桌谢靖倾叼着棒棒糖，笔尖在作业本上龙飞凤舞，“高一蝉联第一，作业全免——羡慕吧？”
“羡慕！我要是能成为她就好了。”林柒在心中回复着谢靖倾的话。
“小柒，作业借我抄抄！”前桌黄梓熙的哀嚎将林柒思绪拽回现实。
林柒转头看向右边。舒尹正支着下巴翻小说，阳光穿过她黑色的发梢，在书页上投下晃动的光斑。似是察觉到视线，她忽然抬眼，冲林柒眨了眨眼：“要偷师吗？”
林柒面对舒尹的玩笑话笑了一下，轻轻地摇了摇头，视线转向了窗外。
蝉鸣聒噪的九月蕴藏着年少的愁绪，也奏响了年少暗恋的旋律。
那一年少女们的秘密在天台疯长。坐在天台的长椅上，木梓婷凑到林柒耳边嘀咕：“今天看小哥哥跑步了吗？”林柒便红着脸把作业本拍在她手背：“没有，还有他只是跑姿标准，适合当学习模板！”
“是是是，只是一个学习模范。没有其他想法。”
木梓婷正要进一步深挖林柒对小哥哥的感情时，舒尹踹开天台的门，发梢还沾着汗水：“姐妹们，我和江屿在一起了。”
木梓婷的尖叫惊飞了楼顶的鸽子。
林柒对于这件事到是没有那么吃惊。早在上周体育课时候，她曾躲在器材室背书时，听见舒尹打电话：“我当然选你，而且我哎！年级第一的宝座和校草男友，我都要。”那时窗外蝉鸣震耳欲聋，却盖不住舒尹喉咙里滚出的轻笑。
说到江屿，记忆倒退回高一的开学典礼。零班的队伍独占礼堂首排，林柒仰头看着全校代表致辞。那人身姿如白杨，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话筒将他清冽的声线镀上一层电流：“我是高二（0）班江屿。”
在江屿开口的那一刻，如同一束光照亮着高一每个女孩子的心事，但林柒除外。
掌声如潮水中，舒尹忽然捅了捅林柒的腰：“赌不赌？下学期那个全校代表位置我会拿下，还有他。”
少女看向喜欢的人总是充满着自信与张扬。
但她确实做到了。当高一下学期舒尹抱着奥赛奖杯从BJ回来时，江屿正在公告栏前更新光荣榜。林柒依稀记得舒尹将行李箱推给她，径直走向那个挺拔的背影。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江屿低头听舒尹说话时，钢笔在红榜上洇出一团墨迹。而那个红榜上江屿与舒尹的名字并排在一起。
“他说等我保送清华就公开。”舒尹倚着锈蚀的铁门，指尖绕着江屿送的金色奖牌挂绳。风掠过她颈间红痕，林柒突然看清那是用钢笔画的坐标系，横纵轴在锁骨交汇成心形原点。
待木梓婷平复了心情，“我尹姐就是厉害，这么迅速！快和我说说过程。”
在分享的时候，舒尹倚着栏杆上，笑得像只偷腥的猫。风掀起她的校服衣摆，露出一截白皙的腰线。
看着自己的朋友满满的恋爱气息，林柒托腮看向操场。
“什么时候能和舒尹一样呢？”在心里说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说了出来。
“该来的总会来的，不用羡慕我，顺其自然。”舒尹看了看远方的风景回应道。
舒尹起身向教室走去，留下了一句话：“不过，早恋不可取哦～”
林柒和木梓婷纷纷看向对方，笑了起来。
“舒尹这家伙，只需官兵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偏不！”木梓婷笑着说道。
“好好好，梓婷，你也把三班那个青梅竹马小帅哥拿下啊！”林柒推了推木梓婷。
“算了吧，他就是一个木讷子！”
“哈哈哈，木讷子！你也太会形容了。”
少女们的笑声回荡在天台上，让人不经感慨，“年少真好！”
林柒和往常一样，放学总会“恰好”留在教室擦黑板。水雾朦胧的玻璃窗外，北操场第四跑道上掠过一抹黄绿色残影。她攥着板擦的手指微微收紧，目光穿过窗框锈蚀的铁格，那个身影正以固定的节奏逆时针绕圈，像一只校准精准的机械表。
零班所在的六楼恰好能望见他后颈飞扬的发梢，被汗水浸成深栗色的发尾在阳光下泛起金边。林柒感觉呼吸突然变得很轻，仿佛稍重些就会惊散这幅画面。她装作整理讲台上的粉笔盒，用余光计算着他跑过弯道的秒数，直到木梓婷从后排探出头：“小柒！我们该去上拓展课了！”
粉笔灰簌簌落在裙摆上，她低头拍打时，嘴角早已扬起柔软的弧度。
少女在日记本上写到，“期待每天的擦黑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