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的校园浸在节庆的绯红里。主楼前的旗杆上新换了国旗,猎猎地卷着九月的风,那抹红便在天蓝底色上烈烈地燃烧起来。花坛里拼出“国庆“字样的串红开得正盛,远远望去,竟像是从青砖地上浮起的一团霞雾。
林荫道上忽然多了许多彩旗,两排金黄与朱红相间的三角旗被细绳牵着,在梧桐叶间忽上忽下地飘摇。有学生踩着梯子往路灯杆上挂灯笼,底下三两个女生仰头指挥着,笑声撞碎了从图书馆玻璃幕墙折过来的夕照。
篮球场边不知谁用粉笔画了幅华夏地图,在大陆轮廓旁边,不知道谁又补上了被暂时抹去粉笔痕迹的宝岛,因为,华夏一点都不能少。
李修崖正在耐心地把面包举到一个可爱的女孩嘴边。
“你快去自己的候车厅呗,你坐市内公交,我坐长途,你一会该晚点了。”
“我不,我不,我就不!”
“好好好,不去,嚼一嚼再咽呗,别噎着。”
李修崖伺候着姑奶奶吃了一块面包,时间也差不多了。
“检票了,我走啦,替我跟爷带好。”
田君茹看着李修崖,轻轻嘟起嘴,眼睛里已经有些湿润了。
“别搞呗,你这样我咋走,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那你注意安全,小心点你的胳膊。”
“行,你也快走吧,你到家记得给我发消息。”
“好。”
李修崖走到了检票口,没出去,放下行李箱,折返回去。
轻轻弯下腰,
轻轻的为她揩去眼泪。
“跟个小孩子一样,你这样我怎么放心走。”
李修崖身后中年检票员看到这一幕,和善地说道:“行啦,小情侣,短暂的分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遇,我们的车就要出发了。”
李修崖摸了摸女孩洗的香香的头,转身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坐在窗前的李修崖被自己的手机震动叫醒了。
“歪,妈,咋了?”
“摄像头往旁边转!”
“干嘛?”
“儿媳妇没来?”
“不是您儿媳妇。”
“那你不用回来了!”
“不是,妈,您不应该劝我不要恋爱,要好好学习吗?”
“哈哈哈……你,跟我谈学习?稀奇,真是稀奇,真是可笑啊!”
“不说了,妈,跟您没有共同语言,挂了吧,还有几个小时您就可以面见您可爱的儿子啦。”
“想吃啥,我去准备!”
“嗯……先给我整点排骨,排骨我只吃牛排,再……哎?怎么挂了?”
这时没有睡意的李修崖玩起了手机,突然看到了绿泡泡上备注为老姐的消息弹窗。
点开老姐的语音,传出了一个稚嫩的儿童声。
“舅舅,你粗去给我带腻物了吗?”
“带了呀。”
“带了什么?”
“遥控坦克可以吗?”
“真的嘛?你怎么知道我想要坦克?”
“我猜的。”
“舅舅真腻害,这都能猜到。”
“行啦,我到家接你来姥姥家住下可以吗?”
“可以。”
“那乖乖等我哦!”
“好哒。”
李修崖还没关上手机,就接到了田君茹的视频电话。
接通后,手机上显现出来了那满经沧桑的面庞。
“爷!”
“哎,修崖啊。”
“嗯,您最近可好啊?”
“好的很,你什么时候来玩啊。”
“爷,我国庆前去不了了,我回家帮忙收棒子。国庆之后吧,我找时间去看您。”
“好,那我们说好了哈。”
寒暄了几句,李修崖挂掉了视频通话。
小田庄某间房屋内。
“行了吧,丫头,给你叫来了。”
“不是,我是让您叫他去京都观礼嘛!”
“人家这不是有事嘛,天大地大庄稼最大。”
“太爷,我不跟你玩了。”
田亮看着气鼓鼓离开的田君茹,笑着拂了拂自己的胡须,笑了起来。
客车行驶在建设在广袤平原上的高速路上,平稳而又顺畅。
李修崖坐车坐了四个半小时才到达了自己的市里。
他下车伸了伸腰,拒绝了在出站口揽客的出租车司机,走向了厕所。
厕所里弥漫着一团浑浊的雾气,日光灯在头顶嗡嗡作响,光线穿过这层灰蓝的烟雾时变得软弱无力,照得人脸色发青。
每一口呼吸都像吞下一团棉絮,带着焦油和陈尿的混合气味。瓷砖墙上凝结的水珠与烟尘缠绵,缓缓滑下,在墙角积成一道道污痕。
李修崖掏出烟盒,拿出香烟时看到了像香烟上写着的日期。
“这丫头。”
李修崖翻找了好久,没发现今天的日期。他合上烟盒,揣进了兜里。
“日期怎么能在明天开始呢!”
没烟抽的李修崖只好去前台买了票,赶往自己的家乡。
李修崖的家距离市里还有一个小时的车程,由于不是长途汽车,带着箱子的他很不方便。
没有座位的李修崖只好坐在了自己的行李箱上。
不知过了多久,李修崖听到了自己客车报站的声音。
“小王村,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带好行李,下一站到站前村。”
李修崖挤到后门,然后朝主驾驶喊道:“师傅,前村下车。”
“好!”
随着客车门的一关一闭,拖着箱子的少年赶往自己的村庄。
村头距离村落还有一里地,李修崖拖着箱子,实在不想走,因为都是乡间公路,坑坑洼洼。
“歪,母后大人,您的儿臣到村口了!”
“哦,我跟我外甥玩呢,你自己跑回来吧。”
“不是,妈,我是您儿子,你外甥可不是最后决定那个拔不拔管的人。”
“吆喝,威胁我?”
“不敢,我姐呢?我姐总该有空吧。”
“你姐家里有活,送下孩子接着走了。”
“行吧,我走回去吧。”
“你给狗蛋打电话,他在家。”
“好。”
李修崖挂掉自己母亲的电话,又给自己兄弟狗蛋打去电话。
“歪,哥,咋了?”
“你在家?”
“恩呢?咋了?”
“我到村头了,骑个三轮车来接我。”
“哦,行。”
不一会,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骑着一个小小的电动三轮车来到了村头。
“哥!”
“这呢。”
“哥,你电脑带回来了吗?”
“你这小子,你还有别的事吗?”
“你快说,你不说我走了哈。”
“吆喝,威胁我?”
狗蛋看着李修崖活动手腕,似乎激起了童年的阴影。
“哥,没有,我哪敢啊,我给你搬行李箱。”
“我小爷爷在家吗?”
“在呢。”
“那就先去你家。”
“好的,坐好咯,哥,我要起飞了。”
没坐好的李修崖下一子跪倒在三轮车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