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这，这怎么可能！

“您好，扶摇是想来卖点儿东西。”

既然身份已被认出，李扶摇索性也不再遮掩。

装可怜确实会让人心生怜悯，但一直装可怜就难免会令人心生厌烦了。

且不说这老头儿已经将自己方才的行动看了个十成十，再哭哭唧唧装柔弱未免显得太过虚伪，就冲想抱大腿就得展现自身价值这个原因，李扶摇也绝对不会像初见那日行事。

所以她此刻虽然面上神色看起来仍有几分忐忑怯懦之意，动作上却舒展自信了一些。

边十分乖巧的摘下兜帽上前行礼，边没有任何额外加工的细细汇报了自己从进百宝阁起到现在的所有经历。

看起来比先前畏畏缩缩只会哭泣的小可怜儿坦荡了许多。

如此变化看在叶无心眼里，让他心中生出些许怜惜的同时，也暗暗多了一丝看到上进小辈的欣慰。

不由对面前这个早就被自己忘在脑后的小可怜儿重新多了几分兴趣。

“嗯，你倒是半点儿没说谎，是个老实孩子。”

“瞧瞧你，见了老夫也没之前那么畏缩了，人收拾精神了，说话也有条有理的，不错，不错，看来这些天进步不小啊。”

“青丫头说你叫扶摇是吧，这倒是个有志气的好名字！”

叶无心捋捋胡子，笑眯眯看着李扶摇脸上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知道她这几天是下了功夫的，心里更加满意了几分。

没有长辈会不喜欢勤奋的学生，叶无心也是如此。

哪怕在他看来这个小家伙天赋差劲，并不那么优秀，也会看在勤勉用功的份上忍不住多指点两句：

“百宝阁不收下品我是知道的，你也不用太灰心，能这么快就做出几份成品已经很不错了，品质不达中品很正常。”

“正好老夫今日有空能指点你一二，来，把你做出的东西给我瞧瞧。”

李扶摇闻言，赶紧把剩下的丹药符纸都双手捧着递了过去。

看着叶无心眉头微挑面露诧异，她低垂睫羽掩住眼底狡黠的期待，补充道：

“其他的都卖了，这些都是剩下的。”

“这些是剩下的？”

叶无心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遍，双眸微眯的问道：

“你卖了多少给百宝阁？”

“不少，有这么大一堆呢！”

李扶摇举起双手比划了个圆，纯真的小脸儿上浮现出回忆之色：

“那个漂亮姐姐说的数我忘了，但她给了我五十一枚下品灵石和六十五枚金币，我活这么大第一次见这么多钱，嘿嘿~”

说着，她面露羞涩的将二十枚灵石掏出来，献宝一样用衣角兜着给叶无心看：

“不过现在就剩二十灵石了，其他的都被我用去买材料了。”

灵石五彩斑斓的微光分外闪亮，衬得李扶摇因连轴转没休息而有些苍白潦草的小脸儿都多了几分活气儿。

叶无心定定瞧着面前那双坦荡中带着些许羞涩的墨瞳，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一百份材料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他本以为就算这小丫头魂力比常人凝实许多，可凭那杂灵根的天赋，七天内能学会精准控火就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

压根儿就没指望着她竟然能炼制出成丹来。

毕竟就连宗内专修此道的内门弟子，最初接触炼丹画符的时候也不过百份材料能出十来份罢了。

自己走的时候，虽给她留了些钱财以供日常生活，可为了她的安全也远没给过这么多灵石。

青丫头虽心善，却也根本不可能给这小丫头掏灵石来哄自己。

那么这些灵石就只能是她刚刚售卖所得。

按百宝阁的收价来算，这小丫头的产出率最起码也高达十之七八。

这，这怎么可能！

趁着自己眼下还算清闲，心中存疑的叶无心索性命人将李扶摇先前售卖出去的那批丹药符纸统统送到屋内。

而后便像个批改学生作业的严师一般端坐桌前，眯着眼睛捋着胡子将面前那堆瓶瓶罐罐纸片片都挨个检查了一遍。

在他眼里李扶摇只是个身世可怜，但天赋太差且还从没接触过修行知识的年幼孩童。

能识字且看懂那两本册子的内容就已经是绝顶聪颖了。

在没人指点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宗内弟子都得研学好几个月的丹药和符纸研究明白。

因此叶无心本来是带着玩儿闹般的心态查阅面前这堆东西的，他都做好了结果必定不尽人意的准备，甚至打算看在与这机灵小姑娘还算有缘的份儿上指点一二。

可没想到面前这堆平平无奇的玩意儿却让他越看眼睛越亮，越看心中越惊。

待将面前这堆平时看都懒得看一眼的初级丹药符纸统统检查完后，叶无心再看李扶摇的眼神已经变得无比复杂。

他自己本身就是浸淫炼丹一道多年的炼丹师。

平日里还因为兼职药堂教习长老的缘故，指点过的宗内弟子更是不知凡几。

所以从面前这些东西的品质变化来判断炼丹之人的技艺状况这种事，对叶无心来说简直比吃饭喝水都简单。

以他的水平，甚至能看出面前这堆东西炼制出来的先后顺序，和其中药性逐渐精纯的变化。

可这才短短几天啊！

叶无心惊疑不定的打量着面前这个看起来有些潦草的小丫头，因为心中的惊叹和惋惜之情拉扯的太过厉害，甚至胡子都不小心拽断几根。

就算是宗内经常接受专业指导的弟子们，也没有哪个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进步如此神速吧？！

连自己这个被誉为衍剑宗千年来丹道天赋最好的老家伙，当初也是在师父指导下花了小半个月，才练出了第一炉只有熟练掌握之后才能炼出的上品丹药。

可面前这小家伙不仅炼丹上学习速度比自己更快，竟然还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顺便连画除秽符都自学成才了！

刨除掉吃喝拉撒和炼制丹药的时间，这小丫头真正用在学习和领悟上的时间恐怕连两三天都够呛。

这，这是何等惊人的悟性啊！

这等悟性和勤奋若是用在修习法诀战技上，该是多么惊才绝艳的好苗子啊！

“这么短短几天内就能让炼出的丹药和画出的符纸都达到上品，说明你这小丫头不仅悟性不错，在修习上还颇为勤勉上进，肯下苦功！”

“老夫看的果然不错，你这娃娃果然在炼丹画符的方面有些天赋！”

放下手中那些回春丹和除秽符，叶无心先是百感交集的夸了一句，而后便满目遗憾的垂眸看向李扶摇。

他瞧着李扶摇身上属性驳杂的气息，眼中神色变换半天，终于还是捻着胡子长叹一声：

“真是天道不公，这么聪明努力的好娃娃，哪怕是个四灵根也好啊！”

“真是可惜了了，难得遇到个又合眼缘心性又好的娃娃，却偏偏是个修炼上费劲儿到要命的废灵根！”

李扶摇闻言，故作难过的垂首移开了目光，边装模作样的揉搓衣角加抠手，边又是心虚又是纳闷儿的在心里头悄悄嘀咕道：

从这小老头儿的表现上来看，自己在炼丹画符的方面应该还挺符合他预期的，性格方面应该也很讨他欢喜，可就算如此，却仍是因为灵根属性过多而被大叹可惜。

废灵根可真不招人待见啊呜呜呜(╥╯^╰╥)

不过若是被称为废灵根的五灵根当真在修炼上很费劲儿的话，按理来说自己这七灵根应该修行起来更加艰难才对。

为什么自己修炼的时候却丝毫没觉得有什么阻滞？

难道跟书里说的不一样，好几天才从后天升到先天初期其实是很废物的情况？

这个世界的人们个个都修行天赋这么好吗？

李扶摇正在心里头胡思乱想的神游，就听叶无心当场就叫人拿来几份材料交于自己，命她现场炼丹画符看看。

果然！

机会永远只给有准备的人！

李扶摇见此情形心中不仅丝毫不虚，反而眼睛一亮，多了几分非得证明一下自己实力的执拗劲气：

这世界这么危险，狗系统又是除了几个坑爹任务之外屁都不放半个，呆在这小镇里肯定没有呆在大宗门里安全舒适啊！

要是自己表现特别好的话，这小老头儿说不定就会愿意让自己进宗门了呢！

好耶！

她已经开始期待自己今后搓搓丸子画画符就能安逸躺平的摆烂生活啦！

有悠闲生活这根胡萝卜在前头吊着，李扶摇干劲满满的摩拳擦掌，等材料都准备就绪后，立刻便当着叶无心的面儿开始大展身手。

这些炼丹画符的步骤她这些日子里反复琢磨，早就做的烂熟于心。

眼下乘着满肚子表现欲，做起来更是分外的游刃有余。

辨别药材，提纯精华，糅合药力，凝聚成丹。

她每个步骤都做的熟练流畅。

回春丹仅仅只是最初级的灵丹而已，炼制时间并不需要多久，有李扶摇熟练度的加持，很快数道上品回春丹的药香便从她掌间灵火中飘散而出。

轮到画符，她则更是以灵力为笔，以灵液为墨，笔走龙蛇间半分停顿都无。

那丝滑程度简直比用了开塞露的皮燕子都顺畅。

那边叶无心还没将那十几颗还有些烫手的回春丹都细细看完，这边一张上品除秽符就已经在李扶摇手下灵光一闪，绘制而成。

直将见惯无数天才的叶无心都看了个目瞪口呆。

李扶摇这一番下来虽然动作爽快，却也因为装逼欲的作祟而灵力消耗颇大。

她瞥着叶无心的神情擦了擦额上薄汗，虽然面上一副忐忑紧张的模样，可心里的小人儿却跟蚂蚱一样挺胸昂首，满是得意的狠狠叉腰：

丝滑吧？

炫酷吧？

七天不睡换来哒！

哼哼，姐这套小连招操作下来，还不得拿捏死你！

“咳，这真是，这真是，唉……”

叶无心此刻满心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要不是身为一峰之主不能在外丢了衍剑宗的颜面，他此刻简直恨不得滚在地上好好捶胸顿足一番。

天杀的，如此聪颖的好苗子，怎么就偏偏是个废灵根！

天道不公！

真是天道不公啊！

他扔掉手里不小心薅断的胡子，想着还有灵力亲合度这个希望，不死心的拉过李扶摇手腕再探修为。

却发现不过区区七天，这小丫头的修为就从先天初期升到了先天前期！

天道在上！

这速度在衍剑宗众多弟子里都能算是中上水平了！

这过山车一样的心情实在太过激烈，纵使已经修心多年，在不复年少气性，叶无心也是忍不住一整个瞳孔地震：

那莲花锤他检查过，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下品法器而已。

能在秽兽嘴里爆发异火救下小丫头，恐怕都是托了村里香火供奉的福。

光凭那锈迹斑驳的材质就能看出来，就算里头真有什么法诀传承，来头也不可能厉害到哪儿去。

那她这修炼速度是怎么回事？

莫非是那日魔修对她做了什么不成？

他在李扶摇包含期待的注视下又细细检查了一遍，却丝毫没有发现问题。

魔气和污秽都半点儿没有不说，反而还肉身纯净的比服了洗髓丹都强，叶无心一时间不由百思不得其解，有些纳闷儿的问道：

“小丫头，你这些天都做什么了，细细与我道来。”

李扶摇做足了一个老实憨厚的小村姑形象，她挠挠头，眸光坦诚的老实交代道：

“画符，炼丹，吃饭，修炼，其它的没时间干。”

瞧着叶无心闻言眉头一皱，目露思索怀疑之色，李扶摇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狡黠之色。

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面上露出一抹羞赧和局促，揉搓着衣角小声吭哧道：

“老大人，您和青青姐都忙，我没人可问，第一次来镇上人生地不熟的，又怕触犯了什么规矩惹人厌烦，想到之前偷偷听过村里教书先生的课，勉强识得些字，所以就买了本《修灵大陆风土志》看看。”

“若是有什么异常之处的话，就是我因为在山里长大，所以对修炼之事不太了解。”

“看到上边说修行之人打好基础最为重要，又觉得自己第一次修炼的时候太快了点，怕像书上说的那样根基不稳，日后修为再难寸进，就，就自己瞎琢磨着用灵力多冲刷了身体好几遍，……”

说到这里，李扶摇有些忐忑的抬眼瞧了瞧叶无心的神色，又飞快的垂下眼睫遮住眸中情绪，只管饱含担忧的继续嗫嚅道：

“没想到，每次都会出很多臭乎乎的汗，我有点害怕，就一直冲刷到不会出汗这才停下。”

“可我有点太累了，就打了个瞌睡，没想到醒来就发现修为突破一个小境界了。”

“老爷爷，我这样瞎修炼，以后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原来是修炼勤奋和误打误撞吗？

可如此做的修士多了去了，也没见有哪个像她这样情况独特的啊？

叶无心拧眉琢磨了半天，心中忽的生出一抹希冀来：

难道这小丫头真的……

他突然掏出一块莹润的白色玉尺来，见李扶摇满是好奇之色，便把玉尺递到她手里，甚是期待的解释道：

“丫头别怕，这个是检测弟子天赋用的，本来还有个配套的玉球用来测灵根属性，可惜被老夫玩儿丢了，就剩下这测亲合度的玉尺还在乾坤袋里落灰。”

“老夫现在把它给你，你五种灵力挨个输进去一遍，老夫好用它测测你各系的灵气亲和度。”

“灵力亲合度？那是什么？”

李扶摇好奇问道。

这些东西太过基础，但凡踏上修炼一途的修士几乎人人皆知，所以那本风物志上丝毫没有提及。

纵使李扶摇从其名称上猜到了大概，可更详细的却无从得知。

眼下跟前就有个大佬，此时不问更待何时？

叶无心闻言，想到她在山沟小村里长大，连识字都是偷偷摸摸，不知这些修行上的东西也很正常，于是耐心地讲道：

“所谓灵力亲合度，就是指你吸收灵气的速度。”

“亲和度高，灵气更喜欢你，自然也就修行得快，亲和度低则反之。”

怕李扶摇年纪太小听不懂，叶无心想了想又举了个例子：

“比如将两位灵根属性一样的修士放在同一房间，给他们同样的修炼资源让他们修炼，却一人修炼快，一人修炼慢，慢的那个就是灵力亲和度低。”

说到这里，叶无心目光复杂的拉李扶摇到自己身边坐下，轻轻揉了揉她软乎乎的发顶，很是惋惜的叹了口气：

“若把每个人的灵力亲合度总合比作一壶水，那么灵根就是分水的杯子，杯子多了，每个杯子分得的水就少了。”

“若是壶大水多的人还好，要是壶里水本就少得可怜，要分水的杯子还多，那这个人就算再天资聪颖，修炼起来在勤奋刻苦，恐怕也在修行之路上走不了多远。”

李扶摇闻言先是心中一凉，而后想起自己的修炼速度其实也不算很慢，又定了定心神，抱着一丝希望试探着问道：

“那要是杯子多，但水也很多呢？”

“那就会仅凭灵力储量浩瀚就能同阶无敌了。”

叶无心捋着下巴上的山羊胡眯眼叹道：

“老夫再打个比方，若是把修士间的比试看做两堆火，再把每系灵根能转化的生灵之力看做柴火，那么柴火大小差不多的情况下，肯定是柴火越多的那一堆火燃烧时间更久。”

“可惜，这种灵根多且各系灵力亲和度又高又均衡的妖孽万年难出其一，天底下却多的是困于自身天赋而蹉跎终生之人。”

他说完，垂眼看着面前瘦瘦小小的丫头，再次叹道：

“好啦，无关紧要的话就讲到这里，你把五行灵力挨个往这尺子里输进去一些就好，现在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