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火

死寂。

整个战场上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城上城下，数万人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

城墙上，皇陵卫们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们瞪圆的眼睛中闪烁着惊愕与敬畏的光芒，手中的兵器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而急促。

城下，淮州府卫的士兵们更是震惊得如同木雕泥塑，一个个呆立当场，连手中的刀枪都忘记了握紧。

他们的眼神在秦朗与刘炎之间来回游移，满是不可置信与恐惧。

有的士兵甚至双腿发软，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面前的秦朗不再是他们先前嘲笑的那个乞丐，而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刘炎保持着出招的姿势，衣袖还在因未散尽的灵力微微鼓荡。

他的手颤巍巍地抬起指向秦朗，嘴巴张合，喉结上下滚动数次，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啪~啪~啪~”

秦朗的鼓掌声打破了这片诡异的寂静。

秦朗不紧不慢地拍着手，每一声脆响都像敲在众人心头。

“精彩，当真精彩。”

他嘴角噙着玩味的笑意。“秦某早说过，刘指挥使这手烟火戏法堪称一绝。今日这场'焚天煮海'的压轴大戏，倒是让秦某开了眼界。”

他缓步向前，靴底踏在尚有余温的焦石地面上，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最难得的是——这般惊天动地的阵仗，竟连本官的衣角都没燎着。刘大人的手法，当真是安全得紧啊。”

“你……你……”刘炎的声音颤抖，连说话都变得异常艰难。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震撼，但那股震惊与恐惧却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让他无法自持。

“你……你赢不了的，我身后，还站着四千大军。”

他终于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声音沙哑，说这话时，他的目光不自觉地瞥向身后军阵，仿佛要从那些明晃晃的刀枪中汲取些许底气。

秦朗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如炬，扫视着不远处的淮州府卫。

他的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那笑容中充满了自信与从容。

“不，是你赢不了”

秦朗的声音不疾不徐，却让方圆百丈清晰可闻。

“我身后站着的，是都梁县数十万百姓。”

城墙上，彭有德率先反应过来，他猛地一挥手中的长枪，大声吼道:“兄弟们!还愣着干什么!我们的秦大人回来了!我们有救了!”

他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城墙上炸响，将皇陵卫们从震惊中唤醒。

他们纷纷回过神来，眼中重新焕发出斗志与希望。他们紧握兵器，齐声高呼:“秦大人!秦大人!”

城下的淮州府卫们如梦初醒，可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却如附骨之疽般挥之不去。

他们握着兵器的手微微发颤，铁甲下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前排的士卒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兵器碰撞的清脆声响在死寂的战场上格外刺耳。

刘炎狠狠一咬牙，面容扭曲得近乎狰狞，他猛地拔出佩剑，大声喝道:

“都愣着干什么!给我上!把这个狂妄之徒拿下!他就是再厉害，也不可能赢得过四千聚灵境！”

“谁砍了他的头颅，我当场升他做千户，若是哪个百户营杀了他，营内所有人官升一级！”

淮州府卫的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涌过一丝意动。

是啊，即便是强悍如刘大人，真灵境九级，尚不能以一敌千。

就像刚刚的“焚天煮海”，在施展绝技的瞬间若被数百聚灵境围攻，也难逃被乱刀分尸的下场。

这个秦贼，单打独斗厉害，若是数千人一起上……

这个念头像野火般在军阵中蔓延，握着兵器的手掌渐渐收紧了力道。

莫千户面色阴沉如铁，手中长枪在烈日下泛着冷光。

“列阵！”他沉声喝道，声音如闷雷滚过战场，

“一个真灵境一级，纵有三头六臂，在大军面前还能反了天不成！？”

枪尖稳稳指向秦朗，带起一道凌厉的破空声。

莫千户策马前踏三步，铁甲铿锵作响，在肃杀的军阵前扬起一片尘土。

“众将士听令，拿下此獠！”

“先给我射死那帮刁民！”

刘炎眼中寒光一闪，剑锋猛然指向远处仓皇逃窜的妇孺。

“放箭！”

他冷声喝道，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远处的人群正互相搀扶着向城门奔逃，妇人的哭喊声与孩童的惊叫声交织在一起。

随着刘炎一声令下，弩手们整齐划一地抬起弩机，刹那间弓弦震颤之声连成一片。

上千支利箭破空而出，在阳光下划出无数道死亡的弧线，朝着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呼啸而去。

秦朗眸中寒芒乍现，右臂倏然抬起，掌心间幽蓝灵光流转。

随着他五指猛然张开，一道三米厚的玄冰屏障轰然拔地而起。

晶莹剔透的冰面上折射出凛冽寒光，将惊慌失措的妇孺尽数护在屏障之后。

“噗噗噗噗——”

密集的箭雨撞击在冰墙上，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笃笃“声。

“刘指挥使。”

秦朗的声音如寒潭落雪，虽轻若无声，却在这喊杀震天的战场上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他负手而立，那一声轻唤仿佛带着某种玄妙的力量，让原本喧嚣的战场骤然一静。

“刘指挥使给秦某表演了两场烟火戏法，礼尚往来，秦某若不回敬一番，岂非失了礼数？”

他的声音似从九幽地府传来，裹挟着刺骨寒意，淮州府卫们只觉脊背发凉，手中兵刃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他的右手缓缓抬起。

刹那之间，整片天地骤然一暗。

数万人不由地齐齐抬头一看，他们的眼睑不约而同地绷紧，瞳孔在眼眶中急剧缩小。

战场上陷入诡异的寂静，连最细微的衣甲摩擦声都消失无踪，只剩下此起彼伏的粗重喘息在空气中震颤。

苍穹之上，数千道赤红火舌如天罚般铺展开来，将整片战场笼罩在火色帷幕之下。

这些跳动的烈焰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般整齐排列，每一簇火苗都精准地对准一名淮州府卫。

四千淮州府卫被完全笼罩于这赤色天幕之下。

热浪翻滚间，四千府卫无一人敢动。

他们铠甲下的皮肤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悬停在头顶的火舌，只需一个念头就能将他们化为灰烬。

每一道火舌，都释放着让他们接近死亡的灼热气息。

第一眼，人们以为这定是烈日炙烤下产生的幻觉。

第二眼，数万颗心脏同时漏跳一拍，又如风雷鼓动般狂跳。

“天……天啊……”

随后，不约而同的，第一个淮州府卫的膝盖重重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紧接着是第二个，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这跪拜的浪潮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

城墙上，皇陵卫们瞪大眼睛相继跪倒在地；

莫千户握紧的枪杆松开了，缓缓跪倒在尘土中。

最后，刘炎的眼神涣散，双膝一软，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颓然跪伏在地。

这一刻，整个战场只剩下此起彼伏的跪地声，和那令人窒息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