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周义觉得身体轻盈似水上一叶扁舟,随波放任漂流,也不知要漂向何处,浑身再舒坦不过。不多大会,突然丹田中仿佛被针扎一样刺痛,随着时间缓缓流逝,刺痛感扩大渐变为灼痛。周义猛然睁开双眼,这才发现自己悬浮在一个忽明忽暗的虚空世界,依稀可辨,左边是白袍曾经出现的洁白清新的世界,右边是黑袍晦暗不明的世界,只是不见两位大仙,这个空荡荡的世界甚为寥落。
周义急忙呼喊两位大仙,喊了一阵子不见有人回应,知道自己处在梦境之中。既然两位大仙不出现,周义就尽力折腾,想尽快从梦境中摆脱出来,一时竟然不奏效,就埋怨起白袍和黑袍起来。两位大仙,脑海开始混乱起来,似有两道隐隐约约的微光,一道微光在左,另一道在右,微光渐渐显影,原来是白袍和黑袍,只是两位大仙的身影是半透明状,像是两道全息投影一样。
能见到他们就好,想起现实中的自己估计已经被那个古怪的老头儿给关起来了,周义先冲着白袍抱怨道:“老白,你怎么拉着脸?我现在什么处境?是不是跟在世昌公司地下三层一个样儿?”忽又想起在世昌公司有乌芍相救,不知被那古怪老头儿关押起后,乌芍会不会找来,她身受重伤,估计是来不了。
那白袍语气生硬,好似机器人一般,道:“我是白袍的意识体,承载着白袍大半记忆。”
周义好奇道:“意识体,灵魂吗?难道老白死了?”
白袍语气不变,口中发出的每个音节都追求一致,毫无顿挫和情感,道:“意识体不是灵魂,意识体就是记忆,在你吸收他手腕上的阳极混沌气的时候,连同他的记忆一并蚕食鲸吞过来,如同你们世界里电脑信息的复制一般。”
周义有些担心起来,问:“那白袍他人呢?”
白袍意识体道:“你把我抽离他的身体的时候,我就不再延续和存储他的实时记忆了,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是,我知道他元神出窍进入你的身体之前,在天庭中自己的房间里躺着。”
周义叹了口气道:“他应该回去了,就是不知道,我那个什么吸收他的阳极混沌体,会不会伤害到他?”
周义摇头晃脑了一阵子,恍然大悟似的道:“唉,你们俩既然是两位大仙的意识体,我吸收也好,复制也好,你们在我脑子里有什么用?”
黑袍意识体道:“我们承载了此前他们的大半记忆,你想要问什么,只要是他们记忆中的,我们都能一一回答。”
周义一时来了兴致,道:“黑袍,你是地府里的鬼职,地府有多少鬼?”
黑袍意识体道:“具体数额不清楚,不计其数。遇到天灾人祸、瘟疫战乱就多一些。”
周义一听,知道算是白问了,道:“算了,等我遇到问题的时候再请教二位吧,我得离开梦境,赶紧醒来。自从遇到你俩大仙儿,我每天都提心吊胆地过,醒来吧,醒来吧,看看命途多舛的我,现在身处何种困境!”
周义挣扎着,好像鬼压床一般难受和惶恐,经过坚强的意志冲撞,终于冲开封锁,张开双眼,见自己躺在一张洁白的床铺上,被褥软绵绵的舒服暖和。环顾四周之后,原来自己在一个单人间里,有床铺桌椅,卫浴俱全,倒是像一个单身公寓。
周义挠了挠头,不是被那老头儿给捉了去吗?怎么自己安然无恙?急忙去开门,结果在门把手处摸了个空,这扇门居然没有门把手?
周义站在门内研究开门的时候,只听门中传来一声“滴”,门缓缓横向滑去入墙体之中,心想:“这是谁在家里安装这种机关门?哎哟,跟世昌公司的第三层密室门差不多。”
当室门全部打开的时候,门口赫然站立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身穿黑色似保安样子的制服,体格壮硕,几乎堵住了整扇门。
周义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故作镇静地道:“保安大哥,这个……这个……借过!”心想自己大概是被他们软禁了,说“借过”也不过是一厢情愿,谁知那高大保安居然侧身闪开,让出空来。周义心中一喜,急忙向前踏了一步,但是还是驻足不前,原来这高大的保安身后是另一个高大的保安。周义又是一惊,只好躬身重复道:“借过!”第二个保安也侧身向另一侧闪开,两个保安像个门神一样立在门两旁。周义这才看到正主儿来了,像一具干尸一般的老头儿,手持蛇头拐杖,还是那个光秃秃的皮肤粗糙的脑袋。
周义这次见到这具干尸只是意外又是意料之中,没有第一次见的时候恐惧,说道:“老大爷,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
那老头儿细声慢气声音沙哑地道:“老夫是天下教的三长老,鄙姓巴,叫老夫巴长老吧。”
周义央求道:“巴长老,你放了我吧,我又没有得罪你们。”
巴长老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周义继续恳求道:“我身上也没有啥值钱的东西啊,哪里来的怀璧呢?”
巴长老皱皱眉头,不知道面前这个小娃子是装糊涂呢,还是自恃太极体而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问道:“你是太极体,这难道不是怀璧?”
周义这好些日以来一直纳闷,道:“是啊,这个说什么两仪体、太极体,那个也这么说,太极体又怎么了?我还是我,还能飞上天变成神仙不成?”
巴长老一听这小娃子懵懵懂懂,进一步印证了自己的猜想:“这小子全然不知太极体是多么强大的存在,正好可以好好利用,好好调教,为我天下教所用。教主定会龙颜大悦。”说道:“小娃,你可别小看这太极体,它可是由先天之阴阳灵气龙虎交会而成,千年不遇,咳咳,说万年不遇都不为过。我看你是块可造之材,不如加入我天下教,让我精心培养,别说飞天成仙,可以仅次于教主的力量,辅佐他主宰三界万神万物。”
周义说“飞天成仙”,不过是个夸张的比喻,谁还能真成仙了?见他净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画了个滑天下之大稽的大饼,忍不住想笑,但看他一副振振有词语气,把笑意使劲儿憋了回去,道:“巴长老,不劳您费心,我不过是一介平民,普普通通,不想成仙,也没有主宰世界的野心。所以就不入贵教了,还是让我走吧。”
巴长老枯瘦的长脸怒气一现而逝,道:“怎么,瞧不上我天下教?我教敢称‘天下’之名,那就是因为天下唯我教独尊,我教以主宰天下为己任。”见周义仍然是无知无觉,看样子是对天下教一无所知,便换了一副面孔,语重心长地道:“小娃,你意外成就太极体,是福亦是祸。这福呢,它拥有你不敢想象的力量,只要运用得法,获得永生、绝世武功和内力,至高无上的权力,都是唾手可得之物;这祸呢,它内里是阴阳二气初会,仍是冰火两重天,随时发生剧烈的反应,对你的身体产生巨大的反噬作用,轻则经脉寸断,重则爆体而亡。我说对你精心培养,能不能稳住你体内的阴阳二气直至完全吸收于你丹田,还是没有把握。”
周义张大嘴巴,一副彻底吃惊的样子,颤声问道:“巴……巴长老,你说我会什么经脉寸断,爆体而亡?”忽然想到乌芍的仆人乌梅曾经也这么说过,难道真有这么回事儿?心里顿时没了底气,有些忧惧起来。
巴长老提高嘶哑的嗓门道:“老夫活了几百岁了,费这么大劲把你请到这里,昨晚我耗费大半内功压制你体内纠缠不清的阴阳二气,保你一时性命,还会大言不惭地编排谎言骗你吗?!”
周义心中栗六,真有些惶恐了,倒不是因为他述说的事情,而是那副严肃而不如质疑的神情,看来真有那么回事。这个时候心烦意乱,忽又想到白袍和黑袍的赌约,第九个人逃不过命运的人就是自己,看来这第五个人还没有死,自己就要先走一步了。
巴长老见周义吓得面如土色,跟这样没有经过什么大风大浪的浑小子打交道,应该是游刃有余,得胜似的劝道:“小娃子,蝼蚁尚且偷生,你可是在年轻有为的年纪,怎么可以舍去性命?所以呢,乖乖加入我们天下教,成为我教一员,老夫便可名正言顺地调养你这太极体,假以时日,鲤鱼跃龙门,那是化龙升天哪!”
周义已经认清自身危在旦夕的形势,而且身陷牢笼,为他人所禁锢,实在找不到任何理由不求保命,但是不免有些担忧,嗫嚅道:“我……我加入天下教,你……巴长老,你不会把我改造成什么尸兵、鬼兵吧?”
巴长老闻言哈哈大笑,笑声沙哑而刺耳,道:“那些不成材的蠢东西,行尸走肉而已。你是先天太极体,我可舍不得魔化你的元神,再说,此事我已经禀告过教主,教主着实看重,特地着我前来劝你入教。小娃子,你还没入教,就受到教主的青睐,那可是天大的荣幸!”
周义仍是在恐惧中恍恍惚惚,不知所措,听到巴长老嘴里前一个教主后一个教主的说,自己却不怎么把教主放在心上,只是在想:“大哥是超管局的,他们把天下教视为邪教,跟毒蛇帮这样的黑社会勾结在一起,又搞什么非法的人体实验,天下教做的都是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怎么能加入为虎作伥呢?”一时陷入矛盾之中。
巴长老见周义脸色阴晴不定,继续劝道:“小娃子,你进入天下教之后,让老夫好好炼化你这先天太极体,等你太极体魄大成,那个时候的你可谓是脱胎换骨,内力深不可测,任督通常,筋骨强韧,头脑清明,智力超群。学什么都是手到擒来,老夫栽培你一些内功和武功套路,如果有幸让教主指点两手功夫,那你是终生受益匪浅啊……”
周义听巴长老滔滔不绝,虽然表情僵硬,但可以想象换作他人定是眉飞色舞的样子,想到孙博士宁死要跟天下教斗,难道我堂堂七尺男儿还不如一个柔弱女子吗?便坚定地一字一顿回答道:“匹夫不可夺其志,我宁死不入天下教!”
巴长老面前的空气瞬间凝固了一般,他阴沉着脸,本以为这小娃会可怜兮兮地跪着求之不得呢,哪知竟如此不识抬举,作为天下教三长老,教内位高权重的人物,向一个毛头小子请求入教,居然被他一口回绝了,要不是他身负太极之体,早就一杖打死或者拉去炼化鬼兵了。巴长老还是压住内心的火气,威胁似的问:“当真不入?”
周义倔性子劲儿上来,如果自认是正确的选择,撞南墙也不怕头破血流,斩钉截铁地道:“不入!”
巴长老长长“哼”了一声,像极了一只野兽的低吼,然后转头离去。
周义想要再说什么,却被那两个膀大腰圆的保安推回囚室。刚退进去室门,周义等保安的手收回去的一刹那,猛地向前冲去,想要借着一冲之力从两人的手臂缝隙中钻出去,结果两条胳膊被两个保安大哥的大手死死攥住,只剩下两条心存妄想的小腿在地面上交错练习滑步。周义自嘲自叹,看来侥幸是不现实的,再加上逃过这一关,前面还有可恶巴长老,也许还有重重关卡。两个保安这次学了乖,两人默契对视一眼,稍稍助力,将周义直接扔囚室里。周义一跤坐倒,屁股贴着地面向后拖地滑行,直至后背撞到墙壁才算停止。
“咔嚓”一声,门关闭了,门板上的小孔刚好装进保安的一张死鱼脸,瞪了一眼便消失了。
周义站起身,茫茫然却不知该如何是好,这间囚室三面白灰墙壁,墙壁倒是空白干净,只有一扇门和门上的方孔。简陋的卫浴也是暴露在外,想起大学期间学校组织参观拘留所,这里的家具那是比拘留所里的大通铺好得多了,两者相同处境都是囚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