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门前,森严的守卫如雕塑般伫立,长枪林立,甲胄映着冷冽的日光。大理寺少卿刘恩素有断案奇才之名,面对张文丞一次又一次的恳请,他始终沉默不语,徒留张文丞在门外焦急徘徊,神情中满是无奈与执着。
“秋宜?”正心急如焚时,无亦的目光突然被一抹身影吸引。只见秋宜提着篮子,步伐轻快地朝着大理寺走去。她猛然想起秋宜曾说过,自己的母亲因犯了事被关押在此,恰逢端午佳节,想必是来送粽子的。无亦眼神一亮,连忙恳请张文丞摘下手上那只晶莹剔透、雕刻着精美花纹的白玉镯,准备用来打点。
张文丞毫不犹豫,纤手轻抬,迅速脱下白玉镯,紧接着又扯下头上那支璀璨夺目的金丝蝴蝶发簪,簪子上的珍珠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秋宜,你可愿意带我们小姐进去一下?只要你帮这个忙,日后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她语气恳切,一边说着,一边亲手将玉镯子和发簪戴到秋宜身上。
秋宜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嘴角微微上扬,骄傲地抬起下巴,语气中满是优越感:“自然。”说罢,她亲昵地挽住张文丞的手臂,两人并肩而行,看上去宛如亲密无间的亲姐妹。
然而,刚走到大门前,一名手持长刀的守卫跨步而出,拦住了去路:“慢着,探监只能一人。”他语气冰冷,眼神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张文丞神色一紧,随即从袖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轻轻塞入守卫手中,柔声道:“守卫大哥,您可知我是谁?还请行个方便。”守卫接过钱袋,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守卫大哥,能否告知水牢在何处?”张文丞继续问道。听到“水牢”二字,守卫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面露难色。毕竟,水牢里最近关押着大人物。张文丞见状,又急忙塞过去一笔银子。
“小姐,你进去只能待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守卫叮嘱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安,随后便带着张文丞朝着水牢走去。秋宜站在一旁,看着张文丞不断地掏出银袋子,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一颗难以名状的种子在她心中悄然种下。
水牢内,阴暗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刺鼻难闻。时不时有老鼠等动物快速窜过,还有一些疯疯癫癫的人扯着嗓子又喊又唱,声音在空旷的水牢里回荡,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张文丞一眼就看到了泡在水中的夏瑾,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她哽咽着喊道:“王爷……”声音里充满了心疼与自责。
夏瑾浑身早已被泡得发白,身体虚弱不堪,神智也有些恍惚。他勉强抬起头,看到一个身影焦急地朝自己跑来,宛如一只受惊的兔子。“你……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微弱而沙哑。
“王爷……对不起……是文丞连累了你!”张文丞泣不成声,肩膀一抽一抽的,冰冷的水不仅刺痛着她的腿部神经,更刺痛着她的心。
夏瑾艰难地勾起嘴角,露出一丝虚弱的微笑:“莫要胡说,不怪你。”张文丞握住他冰凉的手,那刺骨的寒意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也让她真切地感受到了皇室争斗的残酷与窒息。
“我去宫里见了皇后娘娘,她说等皇上消气了自然就会放了你。”张文丞强忍着泪水说道。
“你……去见了皇后娘娘?”夏瑾的声音轻柔而颤抖,内心仿佛被触动,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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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齐王府门口的守卫悄然撤退。与此同时,叶枭悯和张丞相一前一后走进了钱庄。钱庄内人来人往,嘈杂不已。有的人眉头紧锁,满脸愁容;有的人则一脸无所谓,神态轻松。
叶枭悯压低声音,向门口的伙计问道:“请问夏秋大人在不在?”
“夏大人在里屋。”伙计指了指里边的屋子。叶枭悯穿过拥挤的人群,朝着里屋走去。屋内,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正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胡子。
“夏大人。”叶枭悯开口道。夏秋上下打量着眼前衣着时髦的叶枭悯,眼神中带着戏谑:“小姐衣着不凡,也有缺钱的烦恼?”
叶枭悯咬了咬嘴唇,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我可是听闻夏大人这边借钱是有隐私协议的?”
夏秋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纸,他那肥硕的手指上戴着一枚硕大的金戒指,戒指上的墨绿玉石倒映着两人的身影。“小姐要签多少,签字画押即可,最好不要逾期哦。”他语气中带着一丝威胁。叶枭悯看着纸上“逾期将被八卸”的血腥字眼,心中大惊,吓得连忙转身跑开。夏秋见状,毫不在意地将字条塞回抽屉里。
这时,一个人撩开帘子走了进来,行礼道:“夏大人!”夏秋也客气的抬了抬手。
“听闻夏大人心系百姓,眼下我这个粗人妻女都在郑州,郑州这几日又雨水不断,我实在是心慌不已,所以能否借点银子,解救眼前危机……”来人正是张丞相。
夏秋又拿出刚才那张纸,摆在张丞相面前。张丞相仔细默念了一遍字据,确认无误后,郑重地签下“张世安”三个字。
“哟,这个名字可是当官的啊。”夏秋扫了一眼纸上的名字调侃道。
“不敢当不敢当,有幸和官家人同名同姓,但是鄙人不才,无才学。”张丞相连忙谦虚地说道。闲聊几句后,夏秋便唤人领张丞相去领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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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府的屋檐下,压抑的氛围如乌云般笼罩,仿佛是另一个充满权谋争斗的皇宫。张文丞趴在夏瑾的床沿,眼神中满是紧张与不安,静静地看着昏迷中的夏瑾。
好不容易有了片刻闲暇,张文丞便让冬梅和无亦也退下歇息一会。无亦早就惦记着早上路过时闻到的糕点香味,心想:再不快点去买,万一没了可怎么办!于是,她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路过钱庄时,无亦突然看到了张丞相,心中一惊,连忙躲进旁边的巷子里。她暗自庆幸,要是被张丞相看到,肯定会惹上麻烦。无亦好奇地打量着钱庄,不经意间,看到二楼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那天和夏琛举止暧昧的女人吗?只见一个肥胖的男人搂住了她,女人娇嗔地推了他一下,随后快速溜进屋内,男人也跟了进去。无亦心中暗自嘀咕:夏琛口味真重,原来喜欢这样的女人。她的脑海中不禁闪过一些不堪入目的画面。正想着,突然听到远处传来糕点即将售罄的消息,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朝着店铺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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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老爷呢?!出来!”一群人怒气冲冲地撞开叶府大门。叶老爷见状,连忙弓着身子,满脸堆笑:“各位大人,各位大人,诶哟,莫要那么大的火气。”
“给老子闭嘴,欠的那个钱什么时候能还?”为首的壮汉大声怒吼道。
“再宽恕几天吧!大人们!”叶老爷苦苦哀求。
“再宽恕几天?都几天了?再拖下去恐怕您老人家都要不在了!”壮汉不依不饶。
“这次真的!就几天就几天!我们一定先把那欠的一部分填上去!”叶老爷话音刚落,就被壮汉一把推倒在地。他狼狈地爬起来,揉了揉摔疼的身体,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
叶文听到动静,刚想出来帮忙,却被叶老爷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叶老爷早就叮嘱过儿子,不能随意露面,如今叶文是叶府唯一的希望,日后还有大把机会。要是现在抛头露面被人抓住把柄,那可就全完了。叶文捏紧拳头,心中满是不甘,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像打在棉花上一样,徒留无奈。
等人都走了,叶文冲到叶老爷面前:“爹!你就让儿子去打零工吧!能添点钱!”
“不可。你以后可是要去秋闱入考的!怎么能被玷污了?”叶老爷语气坚决。
“这没有干系!”叶文急切地说道。
“不可,你去读书!”叶老爷不容置疑地说道。叶文张了张嘴,最终只能无奈地走回书房。
这时,恰巧叶枭悯从外边回来。她察觉到气氛不对,刚想离开,突然感觉背后一阵剧痛——叶老爷从腰间抽出皮鞭,毫不留情地朝着她狠狠抽去,一鞭又一鞭,仿佛要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出来。
“爹爹!啊!爹爹!你为何打女儿!”叶枭悯痛苦地哭喊着。
叶老爷却置若罔闻,一边抽打一边骂道:“你这个不孝女!尽知道去外边厮混!说什么权贵圈,说什么面子!”直到打得没有力气了,才停下手中的皮鞭。叶枭悯蜷缩在地上,身上的伤口传来阵阵剧痛,冷汗直冒,汗水滴在伤口上,更是疼痛难忍。
夜色渐深,叶枭悯身上的疼痛已经让她麻木。她强撑着身子,扶着墙慢慢站起来。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使唤的下人,她只好从侧门偷偷溜出去,摸了摸口袋里仅存的碎银,打算去买些止痛药。此刻,她的内心充满了苦楚,却不知道该向谁诉说。
正忍受着疼痛艰难前行时,远处驶来一辆粉红雕花的马车。叶枭悯自觉狼狈不堪,赶紧侧身躲避。然而,马车因夜路昏暗,出现了问题,不得已停在了她身后不远处。
只见马车上下来两个丫鬟,一个穿着碧绿纱裙,一个身着淡蓝色衣裳。两人衣着干净整洁,衣服平滑柔顺,头发间点缀的花朵在夜色中还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这马车坏的真不是时候!”穿碧绿纱裙的丫鬟抱怨道。
“再不回去,老爷若是知道了,肯定免不了一顿骂!”淡蓝色衣裳的丫鬟也焦急地说道。穿碧绿纱裙的丫鬟正是冬梅,她抬头看到了远处狼狈不堪的叶枭悯,心中好奇,便走上前去。
“冬梅,怎么了?”淡蓝色衣裳的丫鬟——无亦,在后面喊道。冬梅转了转眼珠,仔细一看,突然惊呼道:“叶小姐!”叶枭悯本想装作没听见,可冬梅不依不饶,继续大声喊道:“叶小姐!那么晚了!你怎么在外边?我们小姐的马车坏了,能不能借用一下你们的马车!”说着,冬梅兴奋地跑了过来。可越靠近,她越看清叶枭悯身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一下子愣住了,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无亦见状,也赶紧跑了过来。看到叶枭悯的伤势,她急忙跑回马车,跟车里的张文丞说了几句。紧接着,张文丞慌慌张张地提着裙摆跑了出来,脸上满是担忧:“叶姐姐你怎么了!”她那如莲藕般白嫩的手,轻轻牵起叶枭悯枯瘦干燥的手。叶枭悯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因疼痛而打了个哆嗦。
几人小心翼翼地将叶枭悯扶上马车,张文丞转过身,焦急地对冬梅喊道:“冬梅你让马夫快点回来。”叶枭悯靠在张文丞柔软的锦绣衣袍里,闻着她身上淡雅的上等香薰味道,心里不是滋味。
从医馆出来时,夜色已深。冬梅体贴地给张文丞披上一件披风:“小姐,明日还去齐王府吗?”
“自然。王爷身体还没好,我不放心,终究这件事我也有责任。”张文丞眼神坚定地说道。
“小姐也莫要自责,这般折腾自己,也会吃不消。”冬梅一边说,一边细心地给张文丞整理裙摆。
叶枭悯与她们告别后,看着手中的药,心中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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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张府时,夜已经很深了,她恰好遇到正回府的张静缘。张静缘看到张文丞众人。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仿佛看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二姐姐,怎么今日个也那么晚回府?不怕爹爹发现了责罚?”
“妹妹不也回来的晚?”张文丞反问道。张静缘无所谓地笑了笑,转身拐进屋里,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烟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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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张文丞每天都偷偷溜进王府照顾夏瑾。这一天,她刚到王府门口,就看到王府门前重兵把守,门外停着许多装饰精美的马车。
“小姐,看这个马车应该是宫里的人。”冬梅小声在张文丞耳边说道。
张文丞思索片刻,看了看手中盒子里精致包装的点心,说道:“也罢,那我们今日去叶府看看吧?”
冬梅想起上次看到叶枭悯的惨状,心中还有些后怕:“小姐…真的要去叶府吗…”
“自然,冬梅你可是怕了?”张文丞轻轻拍了拍冬梅的手,又拉住无亦的手,眼神温柔而坚定,“我府里没什么能交心的人,你们两个就是我的至亲,是我最信任的人。叶小姐虽然名声已经受损了,但是人家之前也是和我姐妹相称的,我自然不能放任她不管呐!”
“我看我们小姐是菩萨心肠!”冬梅笑着说道。无亦也跟着笑了起来。三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叶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