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罗南那黑色的眼眸清晰倒映着芙蕾臣服的景象。
他眉头轻皱，一时无言。
总觉得进展有些快了，从进入房间，到说出那句话，连一分钟都未曾过去。
好歹是个魔王，他连大棒都还没来得及挥出呢。
他静静注视着芙蕾，开口问：
“你不再考虑考虑？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芙蕾毅然抬起头，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没什么好考虑的，我已经彻底想清楚了。”
“魔物的世界向来是弱肉强食的世界。”
“您既然选择庇护这些有翼族，那我自然只能选择退却。”
“而且……”
她的目光缓缓落在罗南怀中那只圆滚滚的史莱姆身上，眼神中交织着复杂的情绪。
她轻轻叹息一声，继续道，
“如果这只史莱姆魔王真的是您的杰作，那么我向您效忠，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我虽贵为有翼族女王，却实在称不上强者。”
芙蕾只擅长空战，陆战弱的一塌糊涂。
她相信这只史莱姆魔王用不了多久就能超越自己，到那时，再想臣服可就来不及了。
罗南点了点头，觉得芙蕾给出的这个理由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他差点都忘了，对方不是人类，自然不会虚伪客套。
于是，他直言道：
“你很坦然，我很欣赏你，不过，有件事我得告诉你，我是勇者。”
“身为魔王向勇者臣服……芙蕾，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
不出意外，人类王国必定会为之震动，毕竟十大魔王的名号如雷贯耳。
即便有的魔王实力弱小，但对人类来说也是难以战胜的存在。
这就导致每一位魔王的战败，都足以记载历史之中。
此话一出，芙蕾像是失声一般，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内心百感交集。
此刻的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居然是勇者，怎么不早说？
世上从来没有魔王向勇者屈服的先例，而她，即将成为明面上的首例，而且很可能是唯一一例。
那些魔王们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到时候，自己绝对会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想到这里，芙蕾那充满哀怨的目光直直盯着罗南。
气氛有些沉重，她幽幽启口：
“那么，勇者大人，您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对吧？”
“妾身可是发自内心、真心实意地想加入您的队伍。”
“法雷尔叔叔，您知道他是勇者吗？”
法雷尔微微一怔，他也是第一次听说。
要是知道何至于忧心忡忡，怪不得声称击败过莱昂。
如果是勇者，一切就说得通了。
他呼出一口气，坦言不知，紧接着看向罗南，试图从对方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他印象中传统的勇者与罗南存在着明显的差异。
世上从来没有勇者会将魔物收为手下。
哪怕这些魔物近似亚人，但本质上仍属于非人物种。
罗南留意到了两人的目光，并未放在心上。
他目光平静，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无需这么看我。”
“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情而已，与所谓的立场无关。”
因世界不同，所以这个世界的种族，远不再像女神所创造的那样非黑即白。
既然如此，与其坚守单一的立场，不如站在一个相对中立的灰色角度。
只要坚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义，那就足够了。
听见这话，正对面，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不再多问。
一时间，气氛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僵局。
最终，还是法雷尔主动打破了这略显尴尬的沉默。
他开口问起了当年大王女和女王的事情。
芙蕾听到“大王女”这三个字，面色顿时一沉。
脑海中不妙的回忆翻涌如潮，她冷哼一声：
“事到如今，还提她干什么？”
“要不是当年她的失踪，我也不至于杀死母亲。”
“法雷尔叔叔，您身为雄性有翼族，应该无法体会女王继承时的竞争有多么残酷吧？”
心中似乎积压着许多郁气，见罗南也在场，芙蕾将当年的事情缓缓说了出来。
简而言之就是，
在有翼族的传承中，每位女王在继承王位时，都要杀死自己的姐妹，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强大与资格。
胜者将继承败者的一切，成为魔王种。
芙蕾的姐姐由于先天不足，缺乏作为女王应有的能力，所以早早地就被母亲送了出去。
姐姐的离开，使得芙蕾失去了唯一能成为女王的机会，毕竟她再没有了别的姐妹。
而女王寿命漫长，若芙蕾不想活活老死，就只能试着杀死母亲成为女王。
听完芙蕾的讲述，罗南没有立刻发表自己的看法，只是在心中暗自感慨，封建思想害人不浅。
居然会有这种弑亲继位的事情发生，而且还是习俗。
法雷尔则轻轻叹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
他能理解芙蕾为什么要杀自己等人灭口，这件事情确实不该暴露于众。
与其袒露女王背后的罪孽，证明自己的清白，不如继续封锁消息。
如此，女王还是女王。
法雷尔那白皙的眉毛微微晃动了两下，他内心百感交集，继续道：
“这件事确实不能怪你。”
“若是从古至今的规矩，那么上任女王在将大王女送出去的时候，应该也能预想到自己死亡时的景象。”
“所以，她才会把我们这些人也送出去吧。”
“可惜……要是我能早一点知道就好了。”
要是早一点知道，他或许还能劝一劝女王和芙蕾，根本没必要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一个站在台前掌控大局，一个在幕后默默支持，纵观历史，这样的例子也不是没有过。
至于成为魔王……女王本身就是魔王。
数千年，完全来得及培育另一个魔王种。
法雷尔说出了自己的观点，芙蕾一开始有些不耐烦地听着。
但随着法雷尔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深入分析，她那原本有些迷茫的眼神渐渐变得明晰。
罗南没有去干预两人的谈话。
矛盾化解了就好，这也是他将两人聚集在一起的初衷。
等法雷尔陈述完自己的观点后，芙蕾彻底明白了自己的错误，也明白，同类相残是何等的愚昧。
不过，她并不后悔，只是想着，此事将由自己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