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比乌斯。”艾薇罗娅点点头，弯下腰身，有些费力地挤进实验室里。即使这里为顾及星际战士的身高，以及诸多实验设备而特地增加了高度，也依然让原体在行动时感觉颇为憋屈。
“我的顾问说，你在基因学、人体学、神经学、以及肉体改造上造诣极高。”她来到实验台前，扫视过周围的设备，并在转瞬间就已经理解了它们的功能：“是这样吗？”
“……只是有所研究。”法比乌斯谨慎地说道，面对这名传说颇多的原体，即使是第三军团的首席药剂师，也不敢轻举妄言：“您有什么需求吗，大人？”
“的确有，不过……”她微微一笑：“我们还是先聊聊枯萎病的事吧。”
实际上，作为一种基因性疾病，枯萎病并非诞生于第三军团初建，而是在月球平定战争以后，受到基因教派的刻意污染，而导致的一种后天性病变。由于其具备的诱发传染性，还会让健康的战士也发生病变，因此在病症爆发初期，军团内部本来是打算将患者隔离，并调用曾经保存在火星且未被污染的基因种子，进行内部换血来消除枯萎病的。
然而，由于大批健康基因种子在运输途中神秘失踪，导致第三军团失去了健康的新兵来源，只能依靠现有老兵进行补员。结果，枯萎病的传染、蔓延、以及继承，在发展初期就成为了难以控制的现象，并逐渐扩散至军团中的大部分成员，使其团内人数直线下滑。直到现在，仅有不到五百名战士，还在勉力存活，维持着第三军团的名号。
“根据我的研究。”法比乌斯说道：“当枯萎病出现时，我们的拉瑞曼细胞是最先出现病变的。这会大幅削弱我们的止血功能，让每个曾经无需在意的伤口，都成为需要紧急医疗的地方。”
“我看过你的所有报告。”艾薇罗娅说道，她仔细打量着法比乌斯，让他身如针扎，仿佛连灵魂都被洞穿：“以及所有的实验记录，坦白地讲，你的研究已经很全面了，不过……”
她指了指实验台：“我需要你躺上去，让我检查下你的DNA，再和正常战士的DNA进行对比，来判断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作为自原初时代起便已经诞生的古老存在，后世被惧亡者们敬畏地称作“星神”的能量生命体，都拥有着远超凡尘的智慧与力量。机械、生物、乃至灵魂，都是这些物质宇宙的真神曾经涉足过的领域。即使是祂们在破碎后留下的残缺碎片，也蕴含着许多能让机械贤者或是欣喜若狂、或是毛骨悚然的禁忌知识。
而作为与星神碎片融合，并得到了祂们所拥有的部分知识与力量的基因原体，艾薇罗娅也在这几十年里，凭借自己超凡的大脑与心智，将那些偶然浮现于心灵之海的碎片收割、整理、消化，并让它们成为自己的所有物。而在这一过程中，她的力量与认知也在不断增长，直到数年前不再有新的碎片浮现，才有些遗憾地停止了自己的成长。
但这就够了。
“我研究了你们的DNA。”在经过大约三天的实验后，她来到大厅，对眼前这四百多名紫甲战士说道：“好消息是，我发现了枯萎病的病变基础，并得出了一种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案。”
“基因教派在月球上对种子施加的毒素，实际上可以理解为一种纳米级的RNA生命体，这种生命体被进行了特殊编撰，使其能针对性攻击基因种子产生的编码，并通过寄生手段，来让少量基因片段发生崩溃。在完成崩溃的同时，这些生命体也会随之消亡，然而，它所带来的结果，却是如同核武器般的连锁反应。”
“首先，你们J·DNA会出现解体。”她挥了下手，调出投影，让每个战士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它们负责控制基础的生物化学反应，以及器官的发育进程，当它们出现连锁崩溃时，会导致对应器官出现潜伏性衰退。一般来说，这会体现为偶发性的肌无力、反应迟钝、以及毛细血管出血。”
“接下来，由于这段关键DNA的崩塌，全面恶化开始，具体过程我就暂不细说，有兴趣的可以去找法比乌斯了解——结论是，你们的DNA会在数年内发生连锁式解体，而且解体数量越多，速度也会越快，这也是为什么枯萎病越到后期，症状就会加重的愈发迅速，因为你们残存的DNA已经支撑不了你们自己的躯体了。”
实验是不会骗人的。
随着艾薇罗娅将整个DNA如何解体的过程展现在这四百余名紫甲战士面前，整个大厅都陷入了一种凝滞的窒息与寂静当中。战士们的呼吸声通过栅栏变得愈发粗重而破碎，仿佛每一颗细胞里都浸透了他们压抑多年的苦涩。
“大人。”前排的老兵用力攥紧了剑柄，他曾经英俊的面孔早已浮肿如同死尸，半秃的头顶上只剩下些油腻、纠缠的枯发：“我们、真的还有救吗？”
“有些人可以，因为他们的症状还处于发病早期和潜伏期，DNA的崩溃尚不严重，可以通过紧急修复来解决问题。”艾薇罗娅说着，有些可惜地摇了摇头：“但是你，可敬的巴利安昂，你的病已经发展到了末期，即使是我也对此无能为力……抱歉。”
“您已经为我们付出许多，大人。”第三排的某个战士说道，他的声音听上去怪异又嘶哑，像是由虫嘶、砂砾与抓挠声组成的怪音。曾几何时，他还是军团中最优秀的歌剧家，有着一副受人称赞的好嗓子。可当枯萎病席卷而来时，他就从“善辩的哈纳贝尔”，成了“沉默的马尔多林”：“您的道歉、会让我们每个人都……愧不敢受。”
“……我知道了，哈纳贝尔。”艾薇罗娅深深地吸了口气，将那些腐败、病态的气味都吸进肺里，品尝着其中的绝望与释然：“那么，为了第三军团，请将我的命令严格执行下去——我需要你们每个人都到我这里进行检查，并筛选出可以医治和无法医治的成员。所有经确认无法医治的成员，都要在隔离区进行消杀，并销毁所有产出的基因种子，从今天开始，都行动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