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妈妈的木箱子
- 开一间疗愈万物的花店
- 小米煮酒
- 3763字
- 2025-06-04 13:49:02
“乔乐葵,老宅拆迁款下来,该给蕊蕊的那份,我一分不会少。”
电话那头,周鑫海的声音隔着电波都能感受到透着一股子不耐烦,在轻缓的餐厅音乐和隐约的娇笑声中显得冷漠无情。
“但你也别想多占,协议写得清清楚楚。”
乔乐葵正弯腰把一摞旧书塞进纸箱,闻言动作一顿,指尖用力抠进了发黄的封面里。她深吸一口气,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不急不缓的声音就像北极冰山上流淌下来一样,不带一丝温度。
“周总放心,你那些‘创业’窟窿别想赖在蕊蕊头上就行。至于钱,够我们娘俩安身立命,不劳您费心惦记。”
她刻意加重了“周总”两个字,6年的婚姻,最终烟消云散,他当他的周总,她当她的蕊蕊妈。
“你!”周鑫海被噎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
“乔乐葵,你这张嘴还是这么不饶人!我当初就不应该……”
“呵,”乐葵毫不客气地打断,冷笑一声,“当初要不是你妈跟我妈那点闺蜜情,就凭你那点‘以貌娶人’的肤浅,我能掉你这坑里?你不应该……,你不应该的事情多了去了。不过凭着6年室友的情谊,送你一句祝福,祝你一举得儿,子肖父,再!见!”
她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顺手一连串的拉黑操作,而后把手机往旁边旧藤椅上一扔,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站起身正好对着书架旁布满灰尘的穿衣镜:镜中人眉眼依旧精致,只是眼下的青黑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郁色,让整个人看上去格外脆弱和疲惫。周鑫海那张自以为是的脸仿佛还在眼前晃,连带想起那些年无休止的争吵——
“乐葵,我们得有个儿子!我周家不能在我这儿断了!”周鑫海对着坐在沙发上的乐葵低声喝到。
“女儿就不是你周家的血脉了?蕊蕊在你眼里算什么?”乐葵抱着熟睡的女儿,声音也压得很低,但是急促的语言透露出她的压抑与烦躁。
“那不一样!女儿终究是别人家的!我爸当年……”
“别提你爸!你爸当年追你妈的时候,也这么说的?”乐葵不屑的打断周鑫海的话,冷嘲热讽的语言,戳中他父母离异的痛处。
“……不可理喻!我跟你没法沟通!我公司还有事!”说罢,周鑫海拿起扶手上的外套,气急败坏的离开家。
然后是越来越多的“有事”,越来越晚的归家,直到被她撞破……乔乐葵闭上眼,用力甩甩头,想把那些糟心的画面甩出去。
父亲乔政文含冤入狱、郁郁而终时紧锁的眉头,母亲孟兰决绝地走进深山、六年杳无音信的背影,像两座沉重的大山,压得她这些年几乎没有真正开怀过。
对周鑫海,这个从小认识、知根知底却最终陌路的人,她心底除了冰冷的失望,还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至亲接连“抛弃”后的怨怼和自毁倾向——既然留不住的,那就都放手吧,也许这一切原本都不属于她,曾经那朵快乐的向日葵,最终用近乎冷酷的务实包裹着那颗伤痕累累的心。
“妈妈?”一个软糯带着点怯意的声音在腿边响起。
乔乐葵瞬间回神,眼底的冰霜在触及女儿蕊蕊清澈的大眼睛时,迅速融化。她蹲下身,把四岁的小人儿搂进怀里,亲了亲她带着奶香的脸颊,声音是面对周鑫海时截然不同的温柔,
“怎么了,宝贝?积木拼好了吗?”
蕊蕊摇摇头,小手紧紧抓着妈妈的衣角,小声问:“爸爸……是坏蛋吗?他又惹妈妈生气了?”孩子敏感得像只小兽,总能捕捉到大人情绪最细微的变化。
乔乐葵心尖一疼,把女儿抱得更紧些,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
“爸爸不是坏蛋,他只是……和妈妈想法不一样了。他还是一个勇敢的骑士,只不过他要去完成别的任务了,不能一直陪着我们小蕊蕊,不过咱们蕊蕊还有妈妈这个骑士,妈妈会永远陪着蕊蕊,保护蕊蕊,好不好?”
她不想让蕊蕊给蕊蕊灌输爸爸是“坏蛋”的定性,却也清晰地划开了界限。
“好!”蕊蕊用力点头,小脸在妈妈颈窝蹭了蹭,很快又被转移了注意力,指着储物间深处那个落满灰尘的枣红色大木箱,“妈妈,那个大箱子是什么呀?好脏脏。”
“那是外婆和……嗯,以前的人留下的宝贝,妈妈今天要把它们找出来带走。”
乔乐葵牵着女儿走过去。箱子又大又沉,蒙着厚厚的灰,像尘封的时光。
“外婆?”
蕊蕊仰起小脸,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外婆在哪里呀?蕊蕊都没见过外婆。外婆不喜欢蕊蕊吗?”
这个问题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乔乐葵心上最柔软也最痛的角落。
她蹲下来,平视着女儿的眼睛,努力让声音平稳。
“外婆不是不喜欢蕊蕊。外婆……她是个很厉害很厉害的植物学家,就像……就像森林里的仙子!她要去很远很远的大山里,保护那些快要消失的花花草草,让它们能继续开花,继续长大。就像蕊蕊保护你的小花苗一样,只是外婆要保护的是更多更珍贵的植物。外婆在做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那外婆保护完小花花,就会回来看蕊蕊吗?”蕊蕊追问,眼神充满期待。
乔乐葵喉头一哽,六年了,她的妈妈连一张照片,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去的电话从无人接听到空号。她压下翻涌的情绪,勉强笑道,
“当然会啊!等外婆完成了她的工作,知道蕊蕊这么乖这么可爱,一定会飞回来看蕊蕊的!还会给蕊蕊带大山里最漂亮的石头和小花!”
她给女儿编织着一个美好的童话,也像是在安慰自己那颗渴望母爱的心。
“耶!蕊蕊要最漂亮的石头!”
蕊蕊开心地拍手,暂时被安抚了。她蹲在一边,看着妈妈费力地打开那个沉重的箱子。
铜锁“咔哒”一声弹开。箱子里没有旧衣服,满满当当全是书。乔乐葵一本本拿出来:《中国高等植物图鉴》、《珍稀濒危植物名录》……书页泛黄,散发着时光和油墨的味道。
“妈妈,这些书好旧呀。”蕊蕊伸出小手想摸,被乔乐葵轻轻拦住。
“嗯,这些都是外婆和……嗯,另一位很厉害的奶奶收藏的书。她们以前是好朋友,一起爬山找花,保护它们。”
乔乐葵解释着,把书小心地放在一边。箱底,露出了一个朴实无华的陶土花盆和一条细细的银链子。
“哇!亮晶晶!”
蕊蕊眼尖,立刻被那银链子上小巧精致的绿叶吊坠吸引了,伸手就去抓,
“是小叶子!妈妈,是小叶子项链!”
“蕊蕊小心!”
乔乐葵急忙提醒,但还是晚了一步。蕊蕊的小手抓住了银链,链子末端一个极其细微、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金属毛刺,瞬间划过了乔乐葵伸过去想接住的手指!
“嘶……”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乔乐葵低头一看,指尖迅速沁出一颗小血珠,圆润润的立在指尖,像一个温润的红宝石。
“妈妈流血了!”蕊蕊忍住眼眶里沁出的泪花,转头要给妈妈拿东西擦手上的血。
“没事,宝贝,只是有点点疼。”乔乐葵看着手上的血珠子一点点变大,正想找纸巾,那颗血珠却在她抬手之际,不偏不倚,“啪嗒”一声,滴落在那陶土花盆里深褐色、干涸板结的土壤表面!
血珠在干燥的泥土上凝而不散,被深褐色的土壤映衬着,似乎有点黝黑,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彩色黑曜石般闪过一丝猫眼的光泽,停留了足足三秒。
乔乐葵皱眉,顾不上查看手上的伤口,下意识伸手想去擦拭这碍眼的血迹。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血珠的刹那——
那颗饱满的血珠,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那看似坚硬的土壤“吸”了进去!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紧接着,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脉动感,如同猝死之人被救活后的第一声心跳,“咚”地一下,从花盆内部传来!清晰地传导到她放在箱子边缘的手上!
乔乐葵浑身剧震,瞳孔猛地收缩!她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那个朴实的花盆!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雷!
不是错觉!那沉甸甸的、充满原始生命力的搏动感,真实得可怕!
她鬼使神差地,带着巨大的惊疑和一丝莫名的冲动,伸出那根被划伤、还沾着一点血迹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轻轻地按在了花盆的土壤上。
这一次,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她倒抽一口冷气!
不再是冰冷和坚硬!而是一种温润的、带着奇异弹性的生机勃勃!
似乎在这个小小花盆中间位置,突然有了一颗心脏,那股微弱却坚定的搏动感更加清晰了,像初生婴儿强有力的心跳,缓慢而沉稳。更神奇的是,一股细细的、温热的暖流,如同春日里最和煦的阳光融化的雪水,顺着她的指尖,温柔而坚定地流淌进她的身体。
这股暖流所过之处,像一只无形而充满怜爱的手,轻轻抚过她心头积压多年的阴霾、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寒意。那些被周鑫海勾起的怒火,那些对父母命运的怨怼,那些独自支撑的孤寂……仿佛被这温柔的暖意暂时熨帖了。一种久违的、让她鼻尖发酸、眼眶发热的平静感,如同初晨的薄雾,悄然弥漫了她的四肢百骸。
窗台上,一盆被她随手放在这里、因为连日搬家疏于照顾而蔫头耷脑的绿萝,靠近花盆的那片最萎靡的叶子,仿佛被注入了无形的活力,极其微弱地、却无比清晰地,向上挺立了一分!那点细微的绿意变化,在布满灰尘的老宅里,显得如此突兀而……充满盎然的生机!
“妈妈?”蕊蕊看着妈妈对着一个旧花盆发呆,表情奇怪,忍不住又喊了一声,“你的手还疼吗?”
乔乐葵猛地从巨大的震撼中惊醒。她缓缓收回手指,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奇异的脉动和暖流。她看着女儿天真担忧的小脸,又低头看看那个朴实无华却仿佛蕴藏着新生般生机的花盆,最后目光落在那片微微挺立的绿萝叶子上。
血……土壤……脉动……暖流……绿叶挺立……
这一切,电光火石般在她脑中串联!
不是幻觉!
这个藏在母亲旧物箱底、尘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花盆和银链……因为她的血,唤醒了一种无法用常理解释的力量!
一股混杂着震惊、茫然、难以置信,以及一丝微弱却无法抑制的、名为“希望”的暖流,在她沉寂如死水的心湖深处,投下了一颗巨大的石子,激荡起汹涌的涟漪。
她弯腰,紧紧抱住女儿温软的小身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比刚才任何一刻都要温柔和坚定,
“不疼了,宝贝。妈妈的手不疼了。”
她的目光越过女儿的肩膀,落在那朴实的花盆和银叶项链上,轻声呢喃,仿佛说给女儿听,又仿佛说给自己听:
“外婆……好像给蕊蕊和妈妈,留下了一份很特别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