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捏着酒杯闻了一下。
果然很清香，这酒一定很好喝。
不急不急，她暗暗劝自己，神族怀孕不过短短三载，两年半后就可以喝了。
她把酒杯放到涂山璟面前，“我近日喝了太多酒，对身子不好，我先戒一阵，缓缓。”
涂山璟不再坚持，他一口饮尽杯中酒，笑着对小夭说：“那你就只能看着我喝了！”
“唔......”小夭捧着下巴，移开目光不再看那几壶酒。
酒楼的小厮推开门，端着做好的菜肴进来，门外有个身着绛紫色长袍的男人经过，一个曼妙女子与他并肩而行，两人说笑着，男子伸手在女子的腰间捏了一把，很快放开手，还警戒地四下里张望了一下。
小夭立即挪开眼，隐隐觉得那个男人有些眼熟。
像是在哪见过，但她却一时想不起来。
涂山璟见她不动筷子，便切下一片炙牛肉递到她嘴边。
小夭张口咬下，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她想起来了！那人是涂山篌。
小夭匆忙将口中食物咽下，说：“璟，我刚才看到涂山篌了！他和一个女子从我们门口经过，很是亲昵，但那女子并不是防风意映。”
“不是防风意映？”涂山璟也觉得诧异。
篌娶的虽是母亲的婢女，但他向来洁身自好，从不在外面拈花惹草。当初得知他和防风意映有私情时，璟已经非常震惊了，如今小夭又看到他和别的女子在一起......
小夭走到窗边，过了一会儿，在大门外看到那个绛紫色的身影，她立即喊涂山璟过来。
涂山璟走到她身边，随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他疑惑地问：“是那个穿绛紫色衣服的男子？”
“对啊！”
涂山璟站定，缓缓摇头说：“那男子虽是高等神族，却眼生得很，我不认识他。”
这下轮到小夭困惑了，她指着楼下，话都快说不利索了，“虽然我没见过他几次，但那......那分明就是涂山篌啊！你怎么会不认识呢！”
小夭如此笃定，涂山璟不由得怀疑起自己来，他再次看向那个男子，沉声道：“原来如此，他用了迷幻术，看在每个人眼里的样子都不同，若不是我对他太过熟悉，认得他走路的样子，也要被他骗过去了。”
“我记得你从前说他如今在泽州，为什么出现在青丘了？”
“奶奶下月生辰，他原也该回来的，只是......不该这么早。”
小夭点点头，下一刻她突然拉着涂山璟往外走。
“璟，我们跟上他，看看他到底在做些什么！”
“哎，小夭！”涂山璟匆忙在案桌上丢下些银钱。
跑到门外时，涂山篌已不见踪迹，小夭对涂山璟说：“璟，你快用追踪术看看他去哪里了。”
涂山璟催动灵力，很快探寻到涂山篌的去向，他拉着小夭进了一条幽暗的巷子，两人走了许久，最终在一个门楣不显的宅子前停下。
宅院的墙很高，小夭和涂山璟对了个眼神，携手翻了进去。他们悄声来到后院，涂山篌正坐在正房中，那女子在一旁倒茶水，十指翻飞般柔若无骨，不一会儿，她两指捏着茶杯走到涂山篌身边，扭着身子在他大腿上坐下，喂他喝茶。
小夭和涂山璟便在院墙边看着。
茶杯刚挨到篌的嘴边，那女子又笑着将杯子移开，竖起食指压住他的嘴唇，将手中的茶水一口饮尽，随后俯身渡进篌的嘴里。
小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屋子里，涂山篌已经剥开那女子的衣衫，半边酥肩露了出来，白得晃眼。
涂山璟立即移开目光，他眼神示意小夭：我们快走吧。
小夭点点头。她也不想再看了，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她还没有这样的雅趣。
两人正要走，突然听见院子的大门被人砸开，一个身穿艳红色衣裙的女子飞速掠了进去，小夭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屋子里那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已被来人锁住咽喉压在了地上。
“涂山篌，你居然真的背着我养外室！”来人侧着看着涂山篌，压着怒气说。
防风意映？
小夭收回脚，一把拉过涂山璟，两人重新趴到墙边。
不走了，再看一会儿吧。
被防风意映压在地上的女子苦苦哀求涂山篌救自己，涂山篌视若无睹，他质问防风意映：“你跟踪我？”
“呵！”防风意映冷笑一声，“我若不跟踪你，又怎会得知你私下里养了这么多贱婢！实话告诉你，西街的那两个已经被我杀了，昨日我派人去了泽州，算算时间，泽州那几个此刻也快人头落地了！至于这个......”
她余光瞥向自己身下这个已经吓得脸色苍白的女子，平静地说：“现在就是你的死期！”
说着，防风意映掌下蓄力，狠狠拍向那女子的脑门。
涂山篌面色一变，连忙飞扑过去，一把将防风意映推开，那女子连滚带爬躲到涂山篌怀里，涂山篌没有安抚她，反而一脚将她踢远，向她吼了一句：“躲远点！”
防风意映被涂山篌推坐在地上，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目䀝欲裂地盯着他。
许久，防风意映突然仰头大笑了起来，一声高过一声，听得小夭心里发毛。
“错了，一切都错了......”防风意映站了起来，她闭了闭眼睛，目光投向门外，似乎是看向了很远了地方。
“那年五月节，我不慎落水，是你路过时救起了我，那时你身姿清朗，如霁月清风，但我已经订婚，只好压下所有的少女心思。直到你走后，旁人谈起你，叫你涂山公子，我以为你就是与我订婚的那个涂山公子，压抑的濡慕之情顿时倾泻出来，一颗芳心付给了你，从此心里再装不下别的男人。”
“后来，我听闻你病重，两家要解除婚约，我多方打听才知道你不是病重，而是失踪，我不顾防风氏的阻拦，披上嫁衣独自去了青丘，发誓要寻找你的踪迹，找出谋害你的人，为你报仇。可等我到了涂山府，见到你之后，才知道那年五月节救我的涂山公子，不是二公子，而是大公子。发现这一真相时，我整个人被失而复得的意外和惊喜淹没，我没有过多挣扎便将涂山二公子彻底放下。”
“当你对我说你也爱我的时候，当你说水边初见时便对我恋恋不忘的时候，我便彻底陷入你编织的情网中，深信不疑、无法自拔，可是你呢？”
防风意映向涂山篌逼近了几步，痛心道：“我帮你打理生意，为你安插人手，我同你一起谋害涂山璟，我委身于你，甚至怀上了你的孩子，我一次又一次地突破自己的底线，我满心以为你也一样爱着我，为我们的未来委屈求全地筹谋着，但是你不是！从头到尾只有我苦心孤诣地支撑着你的野心，一心一意对你，从无二心，而你呢，你的身边美婢侍妾环伺，日日沉浸在欢乐乡中，你眼睁睁看着我一个人在涂山府孤立无援，挺着肚子伺候老夫人，你视若无睹，甚至暗自嘲笑我对你一片痴心！”
“我当真好傻！你们防风氏没有一个好东西，老夫人知晓我怀了你的孩子，她知道我对你的情意，却依旧要我嫁给涂山璟！她说反正孩子都是涂山氏的，嫁给谁都一样。哈哈哈哈......好一个世家大族，违世异俗，真是闻所未闻！”
防风意映的掌间蓄满了灵力，泛着莹莹的流光，涂山篌呼吸急促，防备地说：“你......你要做什么？你别冲动！”
“呵，我要做什么......”防风意映轻笑一声，掌间灵力爆涨，“我能做什么呢，不过是阻止自己继续错下去罢了。”
涂山篌暗骂一声，立即催动灵力。防风意映箭术高超，好在她此时没有弓箭，而涂山篌的灵力在她之上，只待防风意映一动手，涂山篌便拿下她。
防风意映抬起手。
涂山篌的目光死死盯住她，蓄势待发。
小夭只看到两团耀眼的灵光乍然四起，她没挪眼，直直地盯着房中两人的动向。她看到防风意映高举起一只手，全力击向自己的腹部，涂山篌也狠狠地击向她，掌风落在了她的胸膛。
防风意映猛地屈膝跪地，吐出一口鲜红的血来。
小夭不可置信地转向看向身侧的涂山璟，悄声说：“防风意映她......无论如何，不能让她死在青丘，要不我帮她一下吧？”
涂山璟制止住她，轻轻摇了摇头。
他知道涂山篌刚才那一掌有所保留，并未用尽全力，防风意映虽吐了口血，但身体并无大碍，倒是她自己那一掌......
他将目光重新投向不远处的房内，涂山篌满面惊恐地抱住防风意映，防风意映的神情却很轻松，仿佛终于脱身于泥潭般，满面释然。
“意映！”涂山篌大喊了一声，他看着鲜红的血液从防风意映的裙子里缓缓流出，不一会儿，鲜血越流越快，越流越多，地上艳红的一片，触目惊心。
防风意映竟亲手堕去了腹中胎儿！
小夭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她一直知道防风意映是个果敢坚决的女子，却没想到她对自己竟也这样狠心。爱时不顾一切、轰轰烈烈，决定放下时毫不犹豫地斩断两人之间的牵连，世间女子几多深情，但如此敢爱敢恨的，小夭只见过这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