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韩门立雪2.0

时值腊月,新岁将临,无论是苦读诗书的学子,亦或是富农巧工,都已经过了最忙的那一段时间。

往后的日子,唯一要做的就是备好年货,过好新岁佳节,为来年谋个喜庆。

也因此,人人清闲无事,简直是闲得发慌。

一路上,因陈辅几人跟着的缘故,一行近十人,望上去极为醒目。

有人望见江昭以及两个抬着束脩六礼的力士,意识到什么,连忙问道:“江大郎莫不是要去拜师?”

“正是!”书童禾生有礼貌的答道。

“走,一起去。”

一个个路人霎时来了兴致,连忙跟上去。

同样的场景,接续不断,不一会儿就已然达到了几十人的规模。

几十人,无疑相当显眼,不少路过的人一问,就有凑热闹的人自发答道:“江大郎两次拜师而不成,这是要去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

扬州临江海,本就繁华之地,读书习文之人甚多,梅花书院更是天下闻名。

一路上,有意凑热闹的寒门学子、官宦子弟,乃至于一些小官小吏,已然过百。

一两个人一起,走在路上无人在意。

十来个人一起,交谈起来有了热闹的氛围,走在路上就会醒目不少,让人多看两眼。

百十人一起,哪怕是再不关注街道动静的行人,也会连忙抬头瞧两眼,顺道打听缘由。

这一来,又是不少人上前跟着凑热闹。

经诗会醉酒一事,江昭欲三次登门拜师的事情,早就酝酿了一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

十个行人,起码有一两个选择跟上去瞧一瞧。

此外,凑热闹的人中有不少读书人,交谈起来却是未免多了一种风雅之意,那些走访各地、有意附庸风雅的船商,也会连忙跟上去。

江昭为了拜得良师,自言不在乎脸面。

三次登门!

这种事情,要是成了就是难得的佳话。

要是不成,也是一段稀罕的谈资。

既如此,亲眼见证一番,何乐而不为?

行船无聊,吹牛你也得有的说啊!

一行人,以江昭为首,一连串持续扩大队伍,连绵不断,形成的行人长龙竟是长达百米。

一时间,人头攒动。

.......

韩府。

看着远远走来的人群,负责迎人待客的韩嘉彦不禁心头微颤。

这么多人?

就这些人,有士人、有富农、有巧工、有商人、有仆人、有纨绔子弟,怕是得有七八百人!

往后看去,还在有人一脸兴奋的赶过来,甚至有人自发传扬,引来熟人朋友,三三两两的赶来,人怕是会越来越多。

没一会儿,一行人走近。

江昭止住脚步,行了一礼:“师茂兄。”

韩嘉彦是韩章嫡三子,为人老实本分,擅长读书习文,江昭也时常向他求问,探讨文章,两人很是熟悉。

江昭停住脚步,凑热闹的人也都连忙停下,往两边走动,扩大视野范围,争取不错漏任何一个细节。

“大郎,不必多礼。”千人注目,韩嘉彦举止间多了些紧张。

“前几日,我吩咐了禾生来呈送过拜帖,不知世伯可在?”江昭一脸期待的问道。

这话一出,人群寂静。

前两次,韩章都不在府内,这一次是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韩章究竟在没在府内,决定着一行人是否有继续凑热闹的机会。

“在的,自是在的,快快请进。”韩嘉彦点头,要伸手迎人。

人群彻底热闹起来。

江昭一脸兴奋的往前走了一步,可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笑容一滞,又退了回去。

他摇头叹道:“我钦佩世伯才学,欲拜其为师。只是拜师之事,终是你情我愿。

古有言: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如今,我已是三次拜访,若非已有六年请问求教,知晓先生并不厌烦我,且有【三顾茅庐】三请成功的先例,我怕是一点也没有三次拜师的勇气。

饶是如此,却也不可过多叨扰。

这一次,就劳烦师茂兄进去通报,我在门外静候即可,若是世伯还是不肯见我,却是我行径冒昧。此后,哪怕心中再是遗憾,也绝不提拜师之事。”

江昭言罢,深深一叹,躬身向门内行了一礼。

求学心诚,可见一斑。

三顾茅庐,这是勇气行为。

再一再二不可再三,止步门外,这是君子风度。

“稍待。”韩嘉彦连忙点头,大步往内走去。

江昭伸手把伞递给书童,往前一步,垂手颔首,姿态摆得很低。

陈辅摇了摇头,叹道:“大郎心意已决,那就尊重他的选择。诸位都往后退一退,莫要围住了正门,失了礼数,惹得韩大人不快。”

围观的人连忙往后退了十来步。

这一来,江昭一人淋雪,举止之诚,就显得相当鲜明。

就在这时,江昭回首望了两眼,瞧见一些人没伞,连忙招手:“禾生,去多买些伞。”

寒风凌冽,刮得人心寒。

江昭一呼一吸,尽是白烟飞舞。

人们谈论,十分火热。

“古有三顾茅庐欲求贤相,今有三顾韩府欲拜良师,若是成了,可就是传世佳话啊!”

“说实话,这种三次拜师的求学之心,实在虔诚。要是老夫的那些学生都有这样的诚心,老夫定是待其如亲子。”

“门前立雪,既是尊重,也是心诚。”

“说起来,大郎无疑是一等一的神童,又向韩大人求教学问六年,为何就不肯收徒呢?”

“大郎身上的压力可不小啊!要是真的不能成,他这可就是冒犯行径。”

......

书房

一位胡须鬓黑、身形肖瘦的老者手持竹简,静心观阅,哪怕面色有些憔悴,一举一动也尽是威严。

此人,正是扬州知州韩章。

三十七岁的内阁大学士、光禄大夫,妥妥的从一品大员,非常年轻,绝对是百官之首的有力竞争人选。

但四十三岁的扬州知州,却是太老,区区从五品官员,根本没有什么前程。

偏偏,这两个都是他。

一个是六年前的他,一个是如今的他。

前途未卜,韩章人都肖瘦憔悴了不少。

说到底,哪怕再好的心态,猛地从人生巅峰落下,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在意。

毕竟,以往的他,绝对是庙堂的风云人物。

三十七岁的阁老,说句不夸张的话,哪怕是熬资历,他都有机会熬到百官之首。

然而,宦海风云变幻,一切早已是往事。

“嘉彦,怎么说?”

“父亲,大郎拜访,立于雪中,不少人都在观望。”韩嘉彦答道。

“那......那些观望的人,都怎么说?”韩章缓缓起身。

“围观者,士农工商皆有之,具体人数,怕是已经过千。大郎两次拜师不成,自言不惜脸面之事,却是引得不少人赞颂,称他心诚。”韩嘉彦如实答道。

“嗯。”韩章点头,放下手中书卷,挥了挥手,说道:“你且去吧,就说我正值酣睡。观望之人,切不可怠慢。”

韩嘉彦连连点头。

父子二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提一句是否收徒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