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人为刀俎

烧当羌豪长滇吾正在金帐中擦拭着自己的配刀，那是自己的父亲滇良去世前交给自己的，也是烧当羌权力的象征。

看着手中的战刀，他竟然感觉精神有些恍惚。

他在如同镜面的刀面上仿佛看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当初自己刚刚继承豪长之位时，烧当羌是如此的强大。

不但占据了除了湟谷之外最为肥沃的大、小榆谷，而且整个烧当羌胜兵达十万。

野心勃勃的自己一心想着统一诸羌，夺取河西建立属于羌人的强大帝国。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啊！”

滇吾脸上的痛苦之色一闪而过，他又想到了陇西城下的血战。

“允康！”他咬着牙，脸上满是恨意。

陇西决战之时，若非先零羌的背叛自己本可以获胜的。

只要击败了马武与窦固的大军自己就有与大汉谈判的资格。

到时候，可惜……

“该死的允康！”

陇西之败后，允康更是趁机夺取了原本属于烧当羌的大、小榆谷。

也正是因为对允康和先零羌之恨，这一次滇吾方才耍了允康一回。

表面上答应出兵，实际上却一直按兵不动。

“哼哼，允康我倒要看看，这次你会怎么死！”

就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蹄声，亲卫掀开毡帘的瞬间，裹着血腥气的寒风卷着雪花灌了进来。

“尔玛！”探马跪地时还在发抖。

“先零羌与诸羌联军兵败湟谷，先零羌豪长允康不知所踪……”

“汉军假司马班超，领兵突袭大小榆谷……如今龙葵的首级被汉人挂在令居城头，被俘的先零羌之人都被发往敦煌和张掖为奴......先零羌完了！”

“当啷一声”，滇吾手中刀掉落在地。

他盯着帐内跳动的牛油灯，忽然发现自己的手掌在案几上投下巨大的阴影——像极了汉军铁骑掠过草原时的黑影。

“召集诸部首领议事！”

三日后，滇吾金帐前竖起九丈高的白旄。

各部首领踩着积雪赶来时，看见滇吾的八宝冠上缠着素帛。

烧当羌最年长的巫师将骨笛抵在唇边，吹出的调子像垂死野兽的呜咽。

金帐内，牛油灯的火苗被灌入的寒风吹得忽明忽暗。

滇吾检视着自己的宝刀，刀身映出他阴晴不定的面容。

帐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各部首领陆续掀帘而入，带进一阵刺骨的风雪。

当煎羌首领迷唐一进门就踢翻了脚边的酒瓮，瓮中马奶酒洒在毡毯上，散发出酸涩的气味。

“滇吾！”

他粗声吼道，“你召集我们，是要商议为先零羌报仇吗？”

滇吾缓缓抬头，目光扫过帐内众人。

牢姐羌首领吾良，还有十几个小部落的头人，都紧盯着他，眼中或愤怒，或恐惧，或犹疑。

“报仇？”

滇吾冷笑一声，手指摩挲着刀柄上的狼头纹饰，“允康那个蠢货带着十万大军，却被汉军五千骑杀得片甲不留。你们谁想去步他的后尘？”

吾良猛地站起身，腰间骨饰哗啦作响：“汉人狡诈！若不是他们偷袭大、小榆谷——”

“闭嘴！”滇吾突然暴喝，刀尖直指吾良鼻尖。

“允康倾巢而出，后方空虚，汉军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两年前他是怎么从我烧当羌夺去大小榆谷的？”

帐内顿时鸦雀无声。这时首领那支轻咳一声，打破沉默：

“滇吾，汉军如今势大，耿秉的八千北军已至金城，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是羌人都是爰剑的后代.....”

“呵呵！现在知道咱们都是羌人，都是爰剑的后代了，当初我向你们求援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吾良这时猛的把腰间的弯刀拍在桌上，“滇吾当初是我们不对，不过如今咱们可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在汉人眼中咱们可都是羌蛮……”

“这一次汉人司马班超，竟然以我羌人的首级筑京观，若是咱们再不团结恐怕咱们诸部谁都讨不了好！”

滇吾斜着眼看向他，“以咱们现在的力量就算诸部联合也对抗不了汉军，没有粮草往西逃也是死路一条，我们如今只有两条路可选。”

滇吾“锵“的一声将刀插在案几上，“要么像先零羌一样族灭，要么——“他深吸一口气，“向大汉称臣纳贡。”

“什么，不行！”迷唐拍案而起。

“我当煎羌宁可战死，也绝不向汉人低头！”

滇吾眼中寒光一闪：“迷唐，你部落还剩多少青壮？三千？两千？”

他缓步走下主位，靴子踩在洒落的马奶酒上，发出粘稠的声响。

“汉军的铁骑，一个冲锋就能踏平你的帐篷。你那些还没车轮高的儿子，能挡得住吗？”

滇吾的话却是让迷唐沉默了，他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吾良这时阴沉着脸道：“就算咱们向大汉臣服，可之后呢？汉人当真会放过我们？”

滇吾冷哼一声，“用汉人的话说，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咱们有的选吗？”

一众豪长，首领都沉默了，这时原本一直低着头的迷唐抬起了头。

“滇吾，你能与汉将联络！”

滇吾闻言脸上却是抽动了一下，他心中却是想到了窦固。

“我可以联系上汉人中郎将窦固！”

“窦固！”

一众头人听到这个名字不禁心头一颤。

“不错就是窦固！”

“好吧，我同意向汉人投降！”

“我也同意！”

“我也同意……”

第二日，滇吾就派出使者前往允吾城拜见窦固。

……

“仲升，如何？”

窦固看着从天空坠落的金雕得意的笑了起来。

“兄长神射，弟不如也！”

班超笑着回应。

“不是我说你，你这箭术还是该好生练练才是！”

其实班超的箭矢并不算差，至少算得上优良，但跟窦固、耿恭、张松等人比起来确实是差了许多。

班超笑着回应，“是该练练，我这不是正打算向兄长请教！”

“哈哈！”

窦固大笑着正要说话，这时一名信使打马奔了过来。

“君侯，羌人派了使者来，说是要请降！”

窦固与班超闻言不禁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