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霍格沃茨，雷古最喜欢的活动之一，就是与邓布利多的一对一教学课。
校长智慧卓绝，阅历深厚，是难得的谈话对象，无论是魔法哲学、炼金术原理，还是各种花样百出的实际操作，这位传奇巫师全部至少「略懂一二」。
而且校长从不因年纪而轻视任何人，那种真正的平等与尊重，总能令人无比心安。
一个春光明媚、暖意融融的上午，步伐轻快的雷古再次登上旋转楼梯，来到圆形的校长办公室。
源源不断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涌进屋内，将架子上烫金的书脊照得闪闪发亮。
雷古勒斯和邓布利多如往常一样，对坐在宽大书桌的两侧。
今天的教授穿着一身薄荷绿的长袍，搭配着深蓝色缎带，看起来格外清新。
趁着校长专注地检查他的论文，雷古也偷得片刻清闲，望向窗外开阔的景色。
他的目光越过幽幽的黑湖，望向远处蔚然深秀的群山，再从禁林的山毛榉尖，到外围因季节而更加翠绿的紫衫——
不知道奥利凡德先生，会不会也来这里就地取材？
良久。
“雷古勒斯，”邓布利多温和的声音响起，唤回了他的思绪，“你似乎很喜欢这间办公室？”
“嗯，非常喜欢。”雷古勒斯自然地点头，手指斜向上，指了指天文塔楼的方向，“这里不仅视野开阔，还不用风吹日晒。”
而且永远不缺人聊天——他对着墙上曾曾祖父的肖像露出一个微笑。
“你的论文我看完了，”邓布利多用惯常的那种赞许目光看着他，“你对「光与空间」的理解很有新意，滤魔水晶的构想也相当有趣。”
“谢谢，”雷古开心地说，邓布利多的肯定，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奖励。
“不过这里有一处误解——”邓布利多指了指羊皮纸上的一行字，“不能把光仅仅当作是一种介质——它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力量。在回应巫师的魔法呼唤之前，它就已经独立存在。”
邓布利多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我的一个朋友曾经有过一个有趣的想法：光和空间的本身可能就是时间，而我们的生命就在这悠悠岁月中延伸。”
“雷古勒斯——你对此怎么看？”
“的确很有趣，教授，”雷古勒斯认真思考了片刻，“一位德国巫师曾经说过：「时间从永恒里面，像河流一样流向全世界」——如果把永恒看作光的本身，也许确实说得通。”
邓布利多耐心地听完，欣慰地点了点头：“这位朋友甚至认为，是光让现实成为了现实。不过，我个人觉得这样的观点有些极端。”
“教授，一位麻瓜作家曾经写道——”雷古回应说，“「日出未必意味着光明，太阳也无非就是一颗晨星。只有在我们醒来时，才是真正的破晓」。如果从个人的角度来说，这大概也是可以成立的。”
“的确，”邓布利多若有所思地看了他片刻，眼中浮现出难以言明的神色，“不过，通过感官获得的知识，有时会误导我们；明智的做法是——”
“不要绝对相信那些曾经欺骗过我们的东西。”
说罢，校长挥了挥手，一只看上去像银质打火机的炼金装置，突然出现在雷古的面前。
“我有一件很适合你的炼金小设备，”邓布利多的蓝眼睛闪着柔和的光，“拿去研究一下，或许能帮助你对光与空间的魔法有更深入的理解。”
“谢谢，教授！”雷古勒斯欣喜地将它拿起，爱不释手地察看了起来。
想必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阿不思牌·夜黑风高好办事·自动导航·智能家居·熄灯器。
但他还是故意问道：“这是什么？”
“熄灯器。”邓布利多简短地说，“简单来说，它可以将附近的光源吸走，具体的作用，最好交给你自己试一试。”
“那它是不是和秘鲁的隐身烟雾弹差不多？”雷古立即追问道。
秘鲁进口的隐身烟雾弹可以创造一片黑暗的区域，在另一个时间线上，六年级的马尔福就曾依靠它和光荣之手，从有求必应屋突围。
具有钞能力的小布莱克自然也备了两颗，作为「拉黑」蛇怪目光的备用方案之一。
“并不一样。这种秘鲁烟雾弹是用魔法制造出一片黑暗，以暂时取代光明。然而这并不能持续，也不是毫无破解之法。”邓布利多审视地看着雷古，表情变得高深莫测。
“众所周知，黑暗也是一种力量。”他沉声说。
雷古眨了眨眼睛，每次一谈到黑暗的力量，邓布利多就会一副担心自己走上邪路的样子——
他索性直截了当地发问：
“教授，我很好奇——关于黑暗和光明——”
“黑魔法就是黑暗的力量吗？您不允许霍格沃茨教授黑魔法，是不是因为它可能会损伤灵魂？”
邓布利多似乎没料到雷古会这么问，他推了推半月形的眼镜，神色变得慎重。
墙上肖像画中的校长们顿时异常精神起来，一边互相窃窃私语，一边紧紧盯着邓布利多。
“Dubium sapientiae initium.”一名校长微笑地看着雷古，像吟唱一般念出一句拉丁文。
邓布利多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
“我们的灵魂很少直接说出自己需要具备什么，才能够使自己满足。就像一个人需要喝水的时候，却转身拿起了酒。”
这番睿智高深的话并没有让听众们满足，一名来自十七世纪、曾教授过黑魔法的校长不满地嚷嚷道：“阿不思，你的意思是说，我的灵魂有损伤吗？”
他旁边的一名校长偷偷点了点头。
雷古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触及到了什么禁区——这竟然是一个非常、非常容易得罪人的问题……
菲尼亚斯瞪了一眼过来，雷古乖乖地垂下眼睑，闭起嘴来。
面对众肖像画神色各异的目光，邓布利多毫不迟疑地回答道：“是的，我的确有这样的猜想。”
老校长们顿时议论纷纷。
雷古不禁在心中赞叹——不愧是邓布利多，即使情况对他不利，也能坚持立场，敢于从本心发言。
正当他为此感到一丝感动之时，就听到了校长继续道。
“不过，我并没有确切的证据。”他转向雷古，“而且我认为，我们生活的世界，包括我们的内心，大致都可以看作是一处Lichtung。”
许多肖像脸上露出迷惑的表情。
“Lichtung，林中空地。”略懂德语的雷古顺口解释道，“森林中的一片空地，是光明与黑暗、亮处与阴影交汇的地方，算是一种哲学概念。”
邓布利多凝视着眼前的少年，恍然间仿佛看见了一位故人。
他缓缓点了点头，目光中的赞许更甚，继续道：
“绝对的光明与绝对的黑暗一样，都能使人失去视野。”
“黑暗自不必说，而光明——你应该见过炼金灯的强光模式——在那样的光明中，人们同样会看不见任何东西。”
“光明和黑暗都是我们的一部分，而黑暗本身，也拥有独特的生发之力。”
办公室陷入安静，在凤凰福克斯的轻鸣声中，雷古抬头看了看墙上的肖像，目光再回到邓校长身上。
“教授，我有一个想法——”
邓布利多示意他继续。
“我想，我的类比不太恰当——”雷古说，“黑暗和邪恶是不同的。”
“黑暗是无法避免的，但邪恶——邪恶无法掌控一个不靠近、不应答它的灵魂。”
房间顿时再次安静下来，看着面前的小巫师，肖像中的校长们无一不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如果只是看结果，任何魔法都可能被用于邪恶的目的。”雷古平静地说，“那我们是否应该重新定义黑魔法——以灵魂的损伤为标准。”
“比如，以最极端的例子来说——”
雷古勒斯大大方方地迎上了邓布利多犀利到惊人的蓝眼睛。
“那种撕裂灵魂的黑魔法。”
一些肖像顿时发出阵阵惊呼。
“教授，在读过《灵魂之力》后，其实我做了一点研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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