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窗外大亮,床上的上官初慢悠悠转醒,稍动了动,全身上下就觉一阵酸疼,似是被车辘碾过一般。

嘴中轻叹一声,翻了个身,她缓缓睁开眼,就对上床头一双大大圆圆亮晶晶的眸子。

上官初吓得猛地清醒过来,眨眨眼,看清床头的女子,才松了口气道:“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苏妮玉看了眼上官初裸在被子外肩头上的浅浅牙印,促狭道:“初姐姐前些日子向蓉姨求了这间屋子,原来就是要做坏事用的。”

上官初听了脸一红,撑着身子坐起来,看见床边苏妮玉已替她摆了干净衣物,想到昨夜被澹台桦拉扯坏的纱裙及亵裤都被苏妮玉看了去,心里不由一阵尴尬。

苏妮玉瞧着她脸上的神色,忍不住笑道:“和我还有什么事可脸红的。”她拦住上官初要拿衣物的手,“等会儿让紫烟备热水让你泡泡,身子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上官初的脸愈加红了去,半晌才道:“又是为了什么事儿来找我?”

苏妮玉笑道:“昨夜一直不见你回屋,以为你是跟了苏公子回苏府了。今日一早听小厮说昨夜见你进了后院,我就来瞧瞧,初姐姐一晚上呆在这儿是做什么呢。”

上官初不语,手指绞着被子上的绸面,想到澹台桦又是在她未醒时便离去,心里不由紧了一下。

苏妮玉凑上来,一脸不满道:“澹台大将军嫌我早上吵着你了,竟把我关在门外好一会儿,直等着他离去时才让我进屋。走前居然还威胁我不许将你吵醒!听了这话,上官初一下子笑出了声,竟想不到澹台桦还会做这种事情。

苏妮玉眨了眨眼睛,突然神秘兮兮地对上官初道:“初姐姐,澹台将军在床上是不是也如在战场上一般勇猛?”

听她竟说出如此露骨的话来,上官初大羞,满面通红,抬手就朝苏妮玉胳膊上拧去。

苏妮玉一边朝后躲去,一边笑道:“如此看来果然是这样。怪不得将军早晨说初姐姐昨夜很累呢……”

上官初抿了唇,将垂到面前的乱发拨至耳后,脑海里闪过昨夜澹台桦一次次要她的狂野场面……她指尖颤了下,觉得脸上滚烫滚烫的,心里却如小溪淌过,一阵清凉。

苏妮玉也笑了笑,随后突然停下,小声叹了口气。

上官初瞧着她这张从来藏不住心事的脸,不由问道:“怎么了?”

苏妮玉眉头轻皱,“那根簪子被前些日子宋大人带来的那个登徒子平白磕碎了一截……”

上官初明白,苏妮玉平日里虽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心里对徐仲穆却是十分在意。那根簪子是徐仲穆送她的,样式虽普通不起眼,可她却当作价值万金的首饰一样,宝贝得不得了。

上官初看着苏妮玉,浅笑道:“不要为这事儿伤神了。不如我陪你去寻家首饰铺子,看看可不可以照这簪子重新打一根?”

苏妮玉眼神黯着,小声道:“就算能打出一根一模一样的来,也不是他送的。“

上官初拉过她的手,笑道:“怎么这么死心眼呢。要紧的是徐公子对你的情意,又不是这簪子。去打一根新的,也是让自己心里舒服些罢了。”

苏妮玉看着她眼睛,想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一个长相老实的矮小年轻男人指间捏着玉簪,对着阳光左看右看了半天,不好意思地对眼前的上官初道:“这位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我们铺子里没法儿做出和这一模一样的簪子出来。”

一旁的苏妮玉不耐烦地道:“初姐姐,都已经问过那么多家铺子了,我说算了吧,你偏要大老远地跑来这家,结果还不是一样!”她扭过头对着那名伙计,“亏你们鲁家老号还是这帝京城里面最有名的首饰铺,连这么一根簪子都打不出来,丢人不丢人啊?”

上官初瞧见这年轻伙计的脸登时黑了下来,忙将苏妮玉拉至身后,笑道:“她这话也是无心之言,还忘不要怪罪。”

这年轻男子冷哼一声,道:“我们鲁家铺子的这块牌匾一百多年的声誉,岂能容这位姑娘随口糟蹋?二位姑娘且在这儿稍等等,我去请我们老当家的出来,看看这簪子到底是能做不能做!”

苏妮玉看着那男子转身走进后室,不由嗤了一声道:“还拿起架子来了。丢人就是丢人,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上官初知道苏妮玉是心里不痛快,两人一天逛了帝京里的十几家首饰铺,竟没一家说能打一根和这一模一样的簪子出来。

上官初心里叹了口气,本是好心想替苏妮玉解愁,谁料却让她心里愈加难受了去。

只过了一会儿功夫,后面就出来一个身着锦袍、头发胡子均花白的瘦小老头。

那年轻伙计道:“这是我们鲁当家,平日里难得见外人的。”

上官初也明白,鲁家铺子的人是看苏妮玉今日出言辱没鲁家老号的声誉,才特意去请了他们当家的来撑面子,因笑道:“那是我们叨扰鲁老当家了。”

鲁老当家也不吭气,伸手拈起钿盒里的玉簪,只略看了一眼,便道:“这簪子,帝京里的首饰铺子打不出来也不奇怪。这簪子的玉质与一般所见不同,是要用太原产的一种特殊玉石才可做出来。”

苏妮玉听了这话,面有霁色。上官初也微微点头,暗称这老头子果然眼力比旁人厉害许多。

鲁老当家打量了苏妮玉一番,又道:“若是这位姑娘放心,就把这簪子留在这儿。我派人专门去太原寻这种玉石来,两个月后便能打一根一模一样的簪子给你。姑娘觉得如何?”

苏妮玉顿时面露喜色,连连点头,笑道:“如此甚好。”她垂下眼睫,不好意思道:“先前那样说话,是我不好,还请老当家不要怪罪。”

鲁老当家略略晗首,也不多言。

一大桩心事已了,苏妮玉不由随意打量起这铺子里的东西,瞧见旁边一个小盒里排了各种各样的彩色丝线,忙拉过上官初,道:“初姐姐,正好挑一根配你脖子上的那块玉好了。”

上官初看了,红唇扬起,点了点头。虽说那块贴身翠玉上的线之前已被澹台桦换了一根,但那根黑色丝线,总是让她觉得心里沉沉的。

她手指拈起一根亮红的丝线,将脖子上挂的翠玉取了下来,对伙计笑道:“替我换上这根线如何?”

那年轻伙计看着上官初的笑脸愣了愣,然后赶紧接过玉,手里忙活起来。

鲁老当家站在一侧,随意瞥了眼伙计手中的那片薄薄的翠玉,目光瞬间变得焦灼起来。

他猛地抬手,从伙计手中拿过那片玉,仔细在眼前看了看,又望向上官初,声音颤抖着道:“这玉是你的?”

上官初心里虽觉得莫名其妙,不知这老头子是什么意思,但嘴上仍然答道:“是我的。”

鲁老当家手紧紧攥着那玉,定了定神,又道:“这玉是你从哪儿得来的?”

苏妮玉在一旁道:“初姐姐的玉和你有什么关系,你问这么多要做什么?”

上官初拉了拉苏妮玉,轻声道:“不可无礼。”转过身,对鲁老当家笑道:“这玉是我从小便戴在身上的,不知有什么问题?”

鲁老当家的胡子抖了抖,看着上官初,目光如炬,沉声道:“上官姑娘……敢问是哪家府上的?”

上官初一怔,随即敛容道:“我是影月楼的。不知鲁当家问这些是何意?若没有要紧事,还请将那玉还给我。”

“影月楼的……”鲁老当家眉头紧了下,满是皱纹的手松了那玉,放在柜面上,又看了上官初一眼,便转身径自回了后室。

苏妮玉眼睛瞪得大大的,奇道:“这鲁老当家真是好生奇怪!”

上官初点点头,拿过已被换好丝线的翠玉,重新戴回颈间,满腹狐疑地挽了苏妮玉的手,离了这家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