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长虹贯日夜未明

这一晚京城多少人惶恐不安，多少家凄惨无比，而随之在黑暗中，亦有一张大网，快速地搜寻蔓延开来。

但陆鹏轻功精绝，灰骡灵性十足，加上黑夜这最好的掩护色，他顺利带着拌儿抵达了目的地，西宁王府。

他抱着拌儿纵身跃进府里，正好遇见几个下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谈论今天发生了什么大事。

陆鹏现身吓了他们一跳，不一时潘忠匆匆赶来，讶然道：“陆先生，你这是……”

陆鹏简单地向他述说了自己现在的处境，说道：“在下想将小妹暂时托于府上，不过此事颇有风险，贵府若是不愿，在下立刻离开。”

潘忠听得心惊胆战，他虽然对陆鹏崇敬之极，此时也不由得六神无主，嗫嚅道：“这个……小人、小人需得去禀过世子……”

陆鹏想起那邓燂的臭脸，便摇了摇头，淡淡道：“那就算了。”

大不了带拌儿一道去便是。

他正要离开，忽听一个清柔的声音说道：“先生留步，令妹只管留下便是。”

只见一袭白衣的西宁王妃带着两名侍女走了过来，沉声道：“西宁王府虽然不才，但绝非趋利避害之徒。妾身以邓氏先祖荣光向先生保证，定会竭尽全力保证令妹安全。”

陆鹏向她拱了拱手，将拌儿和灰骡留下，纵身跃起，离开了西宁王府。

此时已是半夜，寂静的京城里只偶尔隐隐传来几声犬吠，陆鹏纵身跃上一排房顶，悄无声息地向着皇宫方向疾掠。

陆鹏的心里出奇的平静。

他早已养成了这样的性格，越遇大事，心中越是心静如水。

皇城外重兵守卫，灯火通明，但对于如今的陆鹏来说，却也不过如此。他从一株离皇城有十数丈的大树上掠出，身在半空将要下坠时，一只大鸟恰好飞来，他在其身上轻点，借力再度掠出，已直抵皇城之上。

下方城门处的守军中有一人似有所觉，抬起头来，却也只见到惊飞的宿鸟。

陆鹏在高处极目四顾，皇宫中守卫极其森严，到处都是巡查的侍卫和哨岗。

他静心凝神，驭兽术再度施展，周边园林中潜藏的鸟兽尽数成为了他的耳目。

整个皇宫的虚实全在他的掌握之中，他精确地绕过重重防卫，在宫禁中飞掠。

很快，他就找到了目的地，一处尚灯火通明的宫殿。

陆鹏如同飞鸟一般从进进出出的宫人头上掠过，悄无声息地贴到宫殿一隅。

殿中，身着丝绸睡袍的李湛脸色阴沉的听着阶下跪伏着的太监禀报，殿里别无他人，显然是些见不得人的密报。

“当真找不到一点凭据么？”

“回陛下，老皇爷看来确实与此无关，永寿宫还被一伙乱军所袭……”跪伏的太监满头大汗，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哼！绝无可能！就凭区区一个丁尚武，怎么可能将胡兴、马元杰这等人都拉拢？那逆贼已死了将近十年，余党哪里还有如此实力？此事，朕已算定，绝无差错！”李湛咬牙切齿，一掌拍在旁边案几上，咣地一声震起诸多杯盘，吓得那太监更是脸贴到地面，噤若寒蝉。

李湛沉吟了一会，又缓缓道：“四王八公各家反应如何？”

“回、回陛下，各家都紧闭大门，甚是本分，惟有修国公家的小世子着人打探，也很快收了回去。”

“嗯……”李湛手指在案上敲打，沉吟道：“只要他们安心站在朕这边，不要做墙头草，朕自会保他们各家荣华富贵。你可将这意思暗示给各家知晓。”

“是！”地上的太监犹豫了一下，又道，“还有一事，荣国府送进宫的贾元春今日不知所踪，遍寻不见，可能已被乱军所害……”

“贾元春？便是那贾政之女？”李湛皱眉道，“此女入宫多久了？”

“已有数月，一直在福顺宫甄太妃身边。”

“朕听说此女有倾国之色，因贾家的背景关系暂时没有召幸，倒是可惜了。”李湛惋惜地摇了摇头，他本来打算拿贾元春当作一个吊着贾家的工具，“贾家还有适龄嫡女么？”

“荣宁二府的小姐们都尚年幼，分别名为惜、探、迎……”地上的太监娓娓道来，不仅对荣宁二府家事了如指掌，更连诸多隐闻秘事都随口说出。

李湛挥手道：“行了，好好寻找尸身，若确认已亡就追封一个嫔位罢。”

他打了个呵欠，站起身来，挥了挥手令太监退出，转身向后方的寝宫走去。

两名宫女款款迎来，替他宽衣，轻罗帐中，他最近正宠幸的何美人正玉体横陈，等待他的临幸。

这一刻，李湛心中满是豪情。天下、美人，都是朕身下玩物！身为天子，当世第一人，更有何求？

倒是可惜那贾元春，早知道便先召幸一番了……

李湛纵身入帐，与美人亲热了一会，忽然内心莫名一阵悸动。

他推开美人，掀帐唤道：“陈忠祺！来人！”

寝宫中寂然无声，只有四角的宫灯中灯火静静跃动。

李湛心里一阵惊悸，这时身后的美人缠了过来：“陛下，怎么啦？”

李湛一把将他推开，翻身跳下龙床，大喝道：“人来！”

回应他的依旧是一片寂然，只有清亮的月光从窗户里射进来，明晃晃的铺了一地，恰似满室琉璃。

李湛瞳孔蓦然放大，他呆呆地看着窗边。

一个青年抱剑坐在窗台上，月光如水一般洒在他的脸上和身上，将他的脸庞和身形都染上一圈银色的光晕，在此刻的李湛眼中，宛然如同神明一般庄严清冷。

“哈……哈哈，原来是……陆先生，真、真是好雅兴……”

李湛额头的汗水断线珠子一般往下流淌，他干笑着往后退去，一只手悄然伸向桌案上的警铃。

“我劝你莫要找死，这宫里的人都不会听见。”

陆鹏淡淡抬起眼，看了眼前这权倾天下的男人一眼：“我可不像你这般嗜杀，只是让他们睡下而已。”

“陆先生仁义……”李湛渐渐的冷静下来，干笑道，“先生想是与朕有些小误会……”

这时候，龙床上的何美人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蓦地惊声叫了起来。

陆鹏伸手一弹，一颗小石子飞出，正中她的眉心，将她打晕过去。

李湛咽了咽唾沫，又往后退了一步，强笑道：“先生，朕立刻将你的朋友们释放，朕赐他们人人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陆鹏跳下窗台，缓缓走上前来。李湛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一阵，一咬牙，反而生出一股气势来，站直身形，挺胸与他对视，凛然道：“陆先生，朕乃是大周皇帝，身负天下之望！你想如何？”

陆鹏冷冷地看着他，呛地一声长剑出鞘，一道明亮之极的剑光掠出，唰唰唰之声不绝于耳。

剑气森森，寒气凛凛，李湛只感觉眼前剑影纷飞，脸颊、颈中一片片刺骨冰冷。他不由得张开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碜人的惨嘶，双腿软软跪倒，一大片水渍迅速从他双腿间蔓延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