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思考，美云便越是感觉自己血脉喷张，胸口隐隐作痛，心脏越跳越快。
她的异状落在凌翼眼中，却让其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终于，”凌翼深吸口气，转过身来，一手指向窗外：“我们到了。”
轰！
美云感到胸口猛地一抽，像是刺穿凌翼的匕首反过来扎入自己心脏一样，整个人差点就昏死过去。
同一时间，地铁骤然使出隧道，进入了炽热，晃眼，无比宏大的地下空洞。
轨道紧贴着悬崖行驶，窗外是上不见顶，下方数百米流淌着灼热岩浆的地下熔岩湖。
熔岩湖中，一颗直径少说百米的巨大心脏在极速地跳动着。
“到了？这里是……”美云艰难地开口，但很快便住了口。
因为列车已经停靠在崖壁上的站点。
站牌似乎没有入凌翼先前推测的那样对应着更深处的潜意识象征，而是简简单单在石壁上刻印有两个大字：
《起点》
“这就是这列地铁的终点站，亦是我们旅程的起点。”凌翼自顾自说着，从散落的杂物住中翻出那本《斯凯哲布丽雅与历史的终章》，揣入怀中。
“我不明白……”美云诡异地看着凌翼背上插着的匕首，打了个寒颤：“你不杀我吗？”
“我是来找人的，既然找到了要找之人，又哪有将她杀掉的道理？”凌翼哂笑，走到车门边，伸手去拉门。
一如一路上那样，门并没有开。
“看来你的确没有明白，”她摇摇头，也不急着出去了，转过身大咧咧坐到美云对面的座位上：
“时间还很充足，有什么不清楚的，我会为你解答。
当然，不包括我的事情。实话实说，那部分，我是真的记不起来了。”
“你的意思是……我就是你要找的人？”话一出口，美云连连摇头，这问题太蠢了。忙改口道：
“你为什么确认是我？”
“你之前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凌翼泰然指向地面上一具具尸体：“通过确认每位乘客的目的。
事实上，早在你把自己的书包和小雅交换时，我就有所怀疑了。”
“你看到了？！”美云心脏骤然一抽。
奇妙的是，熔岩中的巨大心脏也同时剧烈震颤，激起了十几米高的岩浆大浪。
“黑夜是属于我的，”凌翼笑眯眯指向自己的眼睛：“如果不是能在暗中看清你们所有的行动，你把自己的书包换给死去的小雅，说不准还真的会害我搞错什么。
那样的话，麻烦就大了。”
美云突然想起来，凌翼一早就提过她看到阿婆躲在车座下面的事情。
真该死，怎么没能早点注意到这个破绽？
“所以，你终于还是承认了，你就是混入乘客的外来者，就是你杀了所有人！”美云咬着牙根质问，身体却微微颤抖着。
凌翼浅笑摇头：“那不是杀害她们，而是在拯救你。
当然，这些事情我也是慢慢想起来的。像你们一样，踏上这辆地铁的时候，我什么都不记得。
除了我是要来找你，把你揪出来这件事情。
摸着自己的胸口，看看那颗心脏，事到如今你还不相信吗？”
“你说这里是某人的意识，”美云脑海中回荡着不久前凌翼的推理，不可思议地说出了那个答案：“难道那个人……是我？
可是如果这里是我的意识，那她们……”
“这里也是她们的意识，或者说……她们也是你，”凌翼给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地铁车厢是你的庇护所，也是你的牢笼。
我来自外界，让你感受到威胁，所以你的潜意识生成了【乘客须知】的规则，告诫你要小心。
但因为你的状态如此特殊，以至于看不清自己，也无从分辨外来者。
所以自我保护的警告一遍一遍在你的意识中响起，告诉你要小心外来者，要不惜代价地排除掉外来者，保护自己心灵的安全和独立。”
“每一站都更加急促的通缉令，其实我要从自己脑子里驱逐你的自我警示？车厢内的规则也是同样的意思？”
这个问题并不需要答案。因为冥冥之中，随着理智的回归美云自己便感受到事实确实如此。
“你不知道哪个是我，我也不知道哪个是你，夹杂在她们每一个之间，这是一场双盲博弈，”凌翼露出饶有兴趣的神态，似乎乐在其中：
“不过，就像我每次都会说的那样。
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哪怕你们都忘记了一切，我也会找出你来，把你带走。”
“我不明白……”
在凌翼的指导下，美云已经彻底放下了恐惧，开始自省心灵。
但不再恐惧，并不意味着同样能够摆脱疑惑。
相反，越是本能地感受到凌翼分析的贴近事实，她反倒越发急切地渴望着答案：
“什么叫她们也是我？如果她们真的都是我，为什么还要特意区别她们各自的动机，接着一个个排除，直到只剩下我？”
“开始怀疑自己的独特性了？”凌翼满意地点点头，一手搭上美云的肩膀：
“这很好，也证明了我没有选错。
怀疑自身价值与寻求自身独特性，是建立自我认知的过程，也是唯有一个人的自我才会考虑的。”
说着，她让自己身上浮现出玄奥的微光纹路，压过明晃晃的熔岩，将车厢拉回到黑暗状态。
如此一来，满地的乘客尸体也同时变形为那些诡异的模样。
从阿婆的尸体开始，凌翼依次用手指扫过护士，S，教授，最后停在小雅身上：“斑鸠用自己的卵替换掉其它鸟雀的子嗣，是自私的象征；
蜡烛燃烧自己照亮他人，是无私的奉献；
脑的意义相对直白，应当是理智没错了；
而小丑则是相对的疯狂；
最后，也是最初，温顺的绵羊代表了天真。”
听着凌翼意味莫名的解释，各式各样的记忆不断涌入美云的大脑。
它们全部都是凌乱的，碎片化的，但总量异常惊人，甚至远远超过了人一生的时间数倍不止。
其中，包含有大量隐秘的，神秘学的知识，甚至有一些具备扭曲现实的真实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