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跟班的用处

“嘘!”

老船工用粗糙且宽厚的手拍了拍林醉的肩膀,压低声音。

“神灵拿完祭品,也是要干实事的。

昨夜死的那个,叫张松的,虬龙会的执事,是个早该死的了!

被山鬼大人挖去了心脏,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拍手叫好,举头三尺,确有神明啊!”

“老板,来几道招牌的硬菜,再上一坛酒来,我请客。”

另外两名船工也都笃定点头,他也就不再询问关于山鬼之事,而是招呼老板上菜,将话题转移到了虬龙会。

“小弟初来乍到,请三位老哥给我多讲些规矩——听说这虬龙会在这梅花码头,可是霸道的紧啊。”

“谁说不是!说起来,虬龙帮的帮主罗镇江也是个人物,当年也不过是个流氓混混出身,四十几年的时间,竟然硬生生让他闯了出一片天地来。

整个码头的货船装卸生意,包括疏通河道、打捞沉船,水上水下的生意都被虬龙帮包揽了下来!”

溜肥肠、卤肉片、红烧肉还有一坛烈酒被端了上来,味道并不算好,更不用谈什么色和香,热衷美食美酒的林醉能察觉出这菜已经反复加热过许多次。

林醉拍开坛子,给三名船工倒酒,等到几杯热酒入腹,话匣子也就彻底被打了开来。

“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船老大被他们逼上了绝路,你要是不把船卖给他,行啊,转头第二天船就会被凿沉。

外地来的货船客商要下货上货,我们接不到生意,只能去虬龙会的那些执事手底下找活做。

人家开价一千两银子,到了我们这些船工手里就只有五百两,他们只需要动动嘴,就要抽走一半!

昨夜死的那个张松,上个月他看上了霍家的大丫头,就故意不让他们一家的男人上工,我们船夫又没地种,不做工就得饿死啊!

可惜霍家姑娘,如花似玉的姑娘,都有婚约在身了,就这么被糟蹋了……”

“这里的捕头不管吗!”

林醉慢慢捏紧了拳头,皱眉问道。

不提还好,提到捕头两个字,面色酡红的老船工忽然破空大骂。

“捕他妈个头!

兄弟,别提那些狗官了,谁不知道他们和虬龙会是一伙的!我草他奶奶!”

旁边的船工擦了擦脸上的吐沫,叹了一口气。

“兄弟,我们这的捕头,是虬龙会的副帮主的儿子丘贵,你说我们的日子怎么过?”

不比文人在宴席上的客套,几人都是干体力活的,肉菜配上米饭,三五口就如落水陷沙般将一桌菜扫干净。

“看你也有一身的力气,带着一家子来码头找活计也不容易,也给你指条门路。

三尾巷的龙王祠是虬龙会在这里的驻点,他找活计得带上银子和礼物去请虬龙会的执事给你介绍。

但昨天张松刚刚死在那,新执事也不知道来了没有,你就明天再去吧。

这顿饭哥几个吃得开心,让你破费了!下次我们请你,走了,上工去了!”

老船工将落在桌边的半块肥肠捡起塞进了嘴里,抹了抹嘴巴向林醉告别。

林醉愣了半晌,结过账后,表情冰冷地招呼吴哲和江平离开。

“头,去三尾巷吗?”

在隔壁桌时,江平已经将几人的谈话内容听得清清楚楚。

“不,去找捕头丘贵,找卷宗,先看看前四桩剖心命案的死者究竟都是什么身份。”

穿过鱼市之后,便能看到运河全貌,连绵数里的大小码头上,停靠着许多吃水极深的大趸船,成百上千的船工扛着麻袋上下、岸边则是几十架或是马或是人力拉着货物往返。

宽广的江面之上,春季刚刚过去,冰雪融化,河运重新开通。

白云之下千帆竞渡,蔚为壮观!

“他们的驻地在哪里?”林醉问道。

“是在一艘巡河船上,桅杆上挂着北岭县衙的大旗,这么多船,还真是不好找!”

几人往宽广的河面上眺望,饶是以林醉现在的目力,一时间竟然也找不到巡河船所在。

“喂,那旗帜上是不是写得‘大炎北岭巡河’。”

一路上哈欠连天的吴哲忽然开口,指着近处一艘停在渔船堆里的舫舟。

巡河船甚至不在运河上,甚至不知道已经多久不曾起锚了。

林醉来到岸边,不过巡河船停在另一岸,他一个旋身踏上乌篷,随后脚步便在一艘艘渔船上踏过。

水面上的渔船摇晃不止,但他本人却步伐轻健,很快就踏上了巡河船的甲板,听到了船舱内传来的靡靡之音。

而吴哲、江平带着魔怔的章奚,从稍远处河面建起的石拱桥那边赶来。

“啪。”

林醉一脚踹开船舱大门,一股脂粉味扑鼻而来,只见并不宽大的舱室内,几张摆满酒肉的桌椅边上挤着二三十人。

其中有一半衣着暴露的风尘女子打扮,手持各类乐器,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另一半则是衙役捕快打扮,但衣帽凌乱,摇着桌上的骰子呼来喝去,醉的不省人事。

为首的那个捕头打扮的年轻人,左右各搂着一个女子,眼神迷离地指着林醉,嘿嘿地笑出声来。

“嗝!这是哪家渔娘,生得俊俏,过来陪大爷喝酒!”

林醉抬起右脚,一脚跺在船舱底部,整艘船都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

不止如此,木板碎裂,河水开始从底部倒灌进船舱。

做完这一切,林醉便离开了巡河船,站在岸边等待。

船舱里哭爹喊娘的求救声,那些捕快衙役的醉意顿时散了几分,手忙脚乱地往外钻,然后在水中扑腾。

路过的船夫行人都驻足观看,所幸此处的河水不急也不深,恰好就在岸边,不多时,所有人便都湿漉漉地爬上岸!

“小子,你活腻了是吧!”

一个衙役恶狠狠地冲了过来,想要揪住林醉的领子,却被后者一脚又踹进了河里。

爬上岸的丘贵摇了摇头,清醒了几分,看着林醉的装扮,判断对方不过是个渔民,冷笑道。

“小子,知道我是谁吗?你知不知道,你犯了杀头的大罪。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跪下磕三个响头,我留你全尸。”

林醉也冷冷回应:“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哈哈哈,哪来的瘪三,你能是谁?”

一众捕快指着林醉发出嘲笑,直到林醉身后的三人气喘吁吁地赶过来。

“哟,吴捕头!”

丘贵眼神一亮,酒意彻底散尽,凑到吴哲跟前,不自觉地腰弯了半分,问道:“您怎么在这?”

倒是吴哲一下懵了圈,看着眼前之人看了半天,问道:“我们认识吗?”

“去年过年,我跟着家父到主簿大人家拜访过的。”

丘贵谄媚笑道,后者不为所动,他只好压低声音,继续说道。

“我送的是一副前朝的春宫图呀!您最喜欢那个了,那天晚上,我们还……”

“你是丘……”

吴哲认出了眼前之人,但扫了一眼林醉的表情之后,当下一惊,说到一半的话便立马顿住!

“对呀对呀,是我!”丘贵脸上露出殷切期盼的表情。

“啪!”

吴哲忽地一巴掌拍在丘贵脸上,印出通红清晰的掌印。

“咳咳咳!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位爷是林醉,北岭县快班的总捕头,给你我跪下!”

“跪下!”吴哲又喝了一声。

丘贵瞪大眼睛,脚一软,竟然真的跪了下去。

别看林醉一直瞧不起吴哲,第一是因为林醉本身武功足够高,第二是因为外界都忌惮他身后张贤。

可其余人见到吴哲,都会先想到,这是北岭土皇帝吴三省唯一的儿子,北岭“太子”般的人物,怎么能不惧。

林醉也是一时诧异。

难怪那些大人物出门总要带着几个跟班,果然能省下很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