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交个朋友（3）

原来文字真的有穿透人心的力量，赵孟华想。

整个城市的灯真的亮着，林立的高楼真的变成了用光编制的笼子。而穿插其间的高架上，车流真的被车灯点缀成涌动的萤火虫，轻盈地流泻。

满目光点里，孤独也真的像大潮扑面。

因为万千星点都那么遥远，好似所求望而不及、相隔银河万里。

但路明非喜欢这里的感觉。

他站在漫天星光下深呼吸，这里是他秘密的领地，是他的自由。他在这里享受风、天光和春去秋来这个城市不同的气味，有时是槐花，有时是树叶，有时是冬日檐下烤红薯的暖香，有时是下面街上卖菠萝的清甜。

赵孟华轻轻侧目，看到他合目带笑的侧脸。

其实路明非是个很简单的少年啊。赵孟华想。

那条屠龙之路……其实也是被人推进去的吧。

可此时月上西天已然入夜，按照原本的剧情，等下回到家的路明非就会在qq里和诺诺聊天了。诺诺会怂恿他向陈雯雯发起必死的表白冲锋，然后“带着美好的失恋记忆飞往美国”。

虽然因为自己这个穿越者乱入、提前了结了与陈雯雯的孽缘……但是明非，你的表白还是不会成功啊。

赵孟华也知道陈雯雯的性格，“陈雯雯是那种很文艺的女孩，她喜欢的，才会接受，不喜欢的，她不会理睬”。

所以最多不过是没人捉弄路明非而已啦。衰仔的表白这次或许能成功说出来，却也难以如愿。

路明非突然笑了笑，“华哥，咱们班这么多好姑娘，你有喜欢的人没？”

赵孟华没有立刻回话，在心里猛猛叹气。

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知道现在的路明非满心思就是表白那事儿。眼前景色一烘托，更加蠢蠢欲动，万千情绪就想找个人聊聊感情话题疏解。

“没有啊。”他也只好如实回答。

这是实话，毕竟他现在是船新版本的赵孟华了，仕兰三朵花——陈雯雯苏晓樯柳淼淼——朵朵都美丽，却也真的朵朵都跟他关系不大。

“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在哪里呀，我们就这样，散落在天涯……”赵孟华随口哼起了歌，应景的青春老歌。

不过他立刻就后悔随口哼歌了。

因为路明非显然更上头了。

那一副“我憋不住了我想要倾诉衷肠”的样子……路明非的语气飘渺，路明非的眼神深远。

“我跟你说，其实我……”

妈的，别说，我不想听！赵孟华明白，明非是个孤独人，在班里也没什么特别好的朋友，悄悄喜欢一个人三年找不到合适的人说。今天自己给了他太多友好的示意，这家伙怕是要来一个“咱俩这么好哥们我告诉你个秘密你可别告诉其他人”了。

不是哥们，我是想和你做好朋友，可是……

补药和陈雯雯表白啊！！！

哪怕你表白柳淼淼呢？

哪怕你表白苏晓樯呢？

赵孟华猛地顿住。

这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了太多念头，但直到这儿，一切戛然而止！

想起苏晓樯……

赵孟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明非……”他赶紧打断了路明非，重新拿回对话的主导权。

“啊？”路明非茫然。

“你喜不喜欢苏晓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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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诺摘下了耳机。

漂亮的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此刻诺诺就站在更高些的地方——一幢更高楼的天台——俯视着两个少年远眺。

诺玛侵入了路明非家楼顶天台的监控，并接入了音频，把路明非和赵孟华的对话传给她的耳机。

虽然受限于监控设备品质不高，但总能听清要点。诺诺其实这么干有几天了，这次的招生面试本质上就是针对路明非个人的特别任务，也是她的重要实习，关乎能否拿到额外的学分，她还是相当认真对待的。

毕竟校长有言在先——“作为我们优秀的A级学生，当一回学生考官这点小事总难不住你吧？总不会搞不定吧？”

诺诺当时就很不屑——“看不起谁呢，包办妥！”

而就在刚刚，本次行动的组长古德里安教授宣布要去俄罗斯面试另一位候选人；叶胜亚纪也不得不动身前去执行更紧要的“夔门计划”。现在只有她一个人跟进这项任务了，更得多上心。

按照本来的计划，今晚她是要和满脑子问号的路明非在QQ里拉扯一番的。她会继续旁敲侧击、狠狠怂恿一把路明非去向陈雯雯表白，然后趁火打劫，把情场受挫脑子不清楚的小白兔成功收留捕获。

虽然不道德，但任务就是任务，最高优先级就是把路明非弄进卡塞尔，过程激进些无伤大雅。

况且……诺诺心里确实也有点恶搞的想法在：这可是多久都没见过的S级新生！他有什么特别？现在不趁机欺负一下，进了学院可就不一定有机会了！

总之，在今晚之前，诺诺都觉得事情会按照她的设想顺利地发展下去。

直到刚刚，第一个让她有些意外的麻烦出现了。

这个麻烦就是赵孟华。

“奇怪，情报里有说过路明非和这个叫做赵孟华的男生关系这么好吗？”

诺诺已经认真翻阅了很多遍目标人物的相关信息，结合侧写，她很轻易地定位了路明非暗恋的女同学陈雯雯，并设计了以上的一揽子计划。

可现在，这个在情报里和路明非关系明明非常一般的“赵孟华”杀了出来，还建议路明非去表白另一位名叫“苏晓樯”的女同学？搞什么鬼？这会给计划带来什么变数？

诺诺挠挠头，心里也有点没底儿了。

不过这位“苏晓樯”按照情报里的描述似乎也……诺诺用心回想着那份来自诺玛的情报。

皱起精致的眉峰短暂思忖，诺诺转身拉开了天台下楼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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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这么问？”天台上，路明非吓了一大跳。

“都聊到这儿了，我突然想起来的啊！”

“想……想起来什么？”

“想起来苏晓樯好像跟你很搭啊！明非！你喜不喜欢苏晓樯啊！？喜欢的话快去和她表白啊！？”

“啊？？？”路明非吃惊地伸手在赵孟华眼前晃：兄弟你今天真的不正常。

可赵孟华并没有信口雌黄，也没有乱点鸳鸯谱。

他是真的觉察到了一些细节！

魂穿赵孟华之前，关于苏晓樯的信息全部来自于他读过的龙族原著：苏晓樯是骄傲的小天女、苏晓樯是美丽的仕兰三美之首、苏晓樯高调地宣布喜欢的人是他赵孟华……

但是穿越来之后，他拥有了赵孟华的记忆，于是借着赵孟华的视角，他忽然觉察到了更多细节，意识到了一些不对！

就好比那次手工课！

当时那节手工课的内容是做航模，两人一组，自由结合。

老师讲完了要求，就把时间交给了大家，苏晓樯磨磨蹭蹭地坐着，好一会儿了才来找他赵孟华问要不要组队。

当时的赵孟华身体里还没住下他全新的灵魂，于是说“啊我跟雯雯组过队啦素材都领回来啦”，然后苏晓樯就耸耸肩一个人坐了回去。

苏晓樯当众讲过她要追赵孟华的，所以她动之前很多伺机的男生都没动。这会儿似乎机会来了，于是争相前来邀请她，一时环肥燕瘦。

不过莺莺燕燕很快无趣地四散，显然都没什么结果。

直到最后的最后，没组上队的同学必须被迫一组。

于是路明非和小天女“被迫”成为了队友。

小天女漂亮的小脸一摆，直接把全部活儿扔给了路明非：“喂，路明非，我要睡觉了哦，你好好弄！”

大家都知道小天女和路明非有仇似的总拌嘴，路明非不敢造次，纷纷投以幸灾乐祸的目光。

赵孟华也乐得看戏，偶尔瞅一眼过去。

于是那个瞬间被他如此偶然地捕获了下来：

即在手忙脚乱满头大汗又是涂胶水又是拼板材的路明非旁边，早早趴在桌子上枕着臂弯口口声声说要摆烂躺平的小天女并没有真的进入梦乡。

而是如此安静地、轻轻地、定定地、看着路明非七上八下仿佛多长了两只手变成六脚怪一般的窘态。

看着看着，小天女嘴边就有若有似无的浅笑。

苏晓樯抿嘴微笑时唇边的弧度那么好看，眼睛忽闪，睫毛那么长，目光那么亮。

路明非顾不上其他，他只记得做不好小天女可能会发飙。

路明非就一直干。

小天女就一直看。

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