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防护做得足够严密,门窗是最高级的防弹材料,即使他们动用枪械破坏,我们至少还能撑两个小时。
但这,远远不够。
他们手里有枪,而我们,只有几把菜刀和钳子。
我需要更强的武器。
脑海中浮现一个疯狂的计划——利用那些引发市中心爆炸的丧尸。
夜深,父母用床单做成了一条结实的绳索。
我将绳索的一端绑在自己腰上,另一端交给他们。
脱下羽绒服,我只穿着毛衣站在窗台,冷风刮过,冻得我差点打哆嗦。可没有时间犹豫,我深吸一口气,翻身爬出窗外。
夜色中,我一点点沿着绳索下滑。
14层,目标的窗户近在眼前。
我踩在窗檐上,屏住呼吸,一把推开窗。
房间里,血迹斑驳。
我认出这里——是那个被人推下去的女人的家。
我迈步进去,双眼直视前方。
目标,就在不远处。
我必须成功。
当初用来送物资的无人机,此刻静静地摆在餐桌上。机身已经被冻得僵硬,灰扑扑的表面蒙上一层寒霜。它还能用吗?
我转身去翻找它的配件,指尖在箱子里摸索,最终找出了备用电池和充电器。抓着这些东西,我回到了次卧,双手拽了拽那根用于传递物资的绳索。绳子轻微地抖动了一下,确认结实后,我先把无人机和充电器小心翼翼地绑好,然后缓慢地将它们递上去。
又等了两分钟,绳子再次垂落,我深吸一口气,将它系在腰间,缓缓地踏出窗户,双手抓紧墙壁上的凹槽,缓慢地向上挪动。
下来容易,上去难。
我足足花了二十分钟,才有惊无险地爬回十六层。窗户刚一跨进,我妈便立刻关上窗,把我裹进厚厚的毯子里,又塞给我一碗姜汤。
脱下浸满寒气的外衣,整个人都被冻得发痒,我缩进主卧,那里早已被母亲弄得暖烘烘的。床铺柔软,我裹紧被子,蜷缩着缓解身体的不适。
床边的无人机亮着红灯,它没坏。
困意如潮水般席卷而来,我迷迷糊糊地睡了三个小时,等到醒来时,窗外依旧漆黑。时间才刚到早上五点。
我实在吃不下压缩饼干,只是随便对付了一口。我妈在给无人机贴暖宝宝,希望它能在低温环境下撑久一点。
五点半,一切准备妥当。
我爸把手机固定在无人机上,再次打开次卧的窗户。寒风已经比夜里小了些,但黑暗仍然浓稠得仿佛能吞噬一切。无人机跌跌撞撞地起飞了,红色指示灯在黑暗中微弱地闪烁。
一般无人机的飞行时间是30-50分钟,而这台型号老旧,加上低温和长时间未保养,保守估计最多只能飞23分钟。意味着,它在到达极限之前,最多能飞行11分钟,然后必须返航。
在极寒的天气里,11分钟,意味着7公里。
但对于Q市这座小城而言,7公里已经足够。
无人机的画面实时传输过来。城市死寂,街道上横七竖八地停着烧毁的车辆,商铺的玻璃门被砸得粉碎。
无人机穿过破败的大楼,夜视功能让画面清晰地呈现在手机屏幕上。我们一家人死死盯着画面,心脏揪紧,期待着找到哪怕一丝生机。
十分钟后。
我设定的闹钟,如约响彻Q市沉寂已久的街道。
《春节序曲》的旋律在空旷的城市中回荡,与死一般的寂静形成诡异的对比。可屏幕上的画面依旧空荡荡的,想象中的丧尸潮并没有如预期般出现。
我的后颈冒出一层冷汗。
心跳骤然加快,耳膜被突如其来的血流冲击得嗡嗡作响。
此时,无人机的电量已经跌至一半,父亲不得不操控它返航。毫无疑问,我的计划失败了。
原本设想的,是用无人机制造噪音,将市中心进化的丧尸引到我们小区,让它们与那群外来者发生冲突,借此争取时间。
但如今,什么都没发生。
更糟的是,无人机的充电时间需要整整四个小时。下一次飞行,要等到上午十点。而那时,对面的外来者恐怕已经开始搜索楼内了。
清晨5:53,无人机准时降落在阳台。
窗外依旧黑如墨。
母亲取下手机,关掉即将响起的闹铃,父亲则默不作声地将无人机送去充电。
黑暗吞噬了我的思绪,窒息感像潮水般涌来。
七点多,对面的外来者开始苏醒。
我们一家再无睡意。
父亲沉默地去加固消防通道,母亲则在研究如何最大化利用磨好的刀。
八点整,对面炊烟袅袅。
但命运并未眷顾我们。
半小时后,两个身穿厚重羽绒服的男人朝着8号楼走去。紧接着,又有两人带着工具笑着跟上。
他们的目标,正是我们所在的12号楼。
心跳开始剧烈震颤,耳膜随之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像是战鼓敲响。
我撑着蹲麻的腿站起来,想回房间缓一缓,但空气变得稀薄,眼前的世界逐渐变得模糊。
「啪嗒——」
鼻血滴落。
母亲连忙用水冲洗,我艰难地仰头,鼻血终于止住。
而此时,楼下的防盗门,传来猛烈的撞击声。
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出神。
母亲强硬地塞给我一块冻得邦邦硬的巧克力,我机械地含着,味同嚼蜡,但情绪似乎稍稍稳定了一些。
再试一次。
这是孤注一掷。
上午十点。
无人机准时起飞,机身上,多了几个醒目的字母——SOS。
那是我用仅剩的鼻血涂抹上的。
外来者还在楼下肆意搜刮物资,他们已经搜到八层,再往上也只是时间问题。这次无人机的飞行异常顺利,仿佛黑夜也在助他们一臂之力。它穿过小区的断壁残垣,快速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
我的手不自觉地发抖。
我屏住呼吸,祈祷着,希望血液的味道和突兀的音乐能引来大批丧尸,制造奇迹。
手机屏幕上的实时画面比黑夜时更加清晰。无人机的摄像头扫过一条条被风雪覆盖的街道,空荡荡的世界死寂无声,连一只乌鸦都没有。
飞行才过了一分钟,我的手机便开始播放音乐。这次没有设定闹铃,而是直接创建了一个循环播放的歌单,音量调至最高。为了不让起飞的噪音引起外来者注意,我甚至提前录制了一分钟的静音音轨,让无人机起飞后才逐渐响起震耳欲聋的旋律。
《咱们工人有力量》铿锵的歌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无人机沿着东边飞行,斜斜地朝着城市另一个商圈前进。
白天的街道比夜晚更加萧瑟。
从《春节序曲》到《义勇军进行曲》,无人机一路高歌,然而画面中却依旧没有丧尸的影子。
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丧尸呢?他们去哪了?
无人机的电量即将耗尽,我操纵着它开始返航。父亲接过遥控器,将无人机降落到小区外的一片荒草丛中。
“就让它永远停在这里吧。”
我闭上眼,心里默念着。
无人机的功能太强大,不能落入外来者之手。我希望他们能少一点物资,哪怕只是少一架无人机。
客厅里,我妈的磨刀声越来越刺耳,不再掩饰。父亲靠在窗边,久违地点燃了一根烟,沉默地吐出一口白色烟雾。
我们都在做最后的准备。
就在我准备关掉手机时,屏幕上的画面突然动了一下。
我的指尖一颤,猛地睁大双眼。
那是一双手。
没有腐烂的痕迹,没有恶臭的血渍,那是一双活人的手。
它被冻得通红,却依旧颤抖着拾起了无人机。
紧接着,一个戴着军帽的脑袋出现在镜头里。
我怔住了。
他在说话,嘴唇一张一合,我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随后,镜头转向远处。
一支整齐的军队映入眼帘。
他们穿着军绿色的战斗服,身旁停靠着装甲车和军用卡车。随行的车辆上,一面鲜红的国旗迎风飘扬。
我屏住呼吸,胸腔剧烈起伏。
我们得救了。
——
距离春节还有五天。
外来者与军队爆发了激烈的交火。
他们显然不是第一次交手,战术精准,火力凶猛。
但我们的军队更胜一筹。枪声在小区回荡,子弹划破空气,战斗仅持续一天,外来者便节节败退。
接下来的两天,我们依旧不敢生火,只能啃着发硬的面包和压缩饼干。
直到第四天,外来者终于撑不住,选择投降。
军号声划破寂静。
我躲在窗帘后,看着外来者一个接一个抱头蹲下,被押送上车。
鹅毛大雪从天而降,军队冒雪进行最后的清理。
雪花落在军绿色的战斗服上,凝结成一层薄霜,他们的步伐坚定有力,宛如春天破土的新芽,散发着生机。
我的鼻尖酸涩,心口仿佛被什么揪紧。
母亲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水。
她在劫后余生的酸楚里,终于相信我们活下来了。
军队很快清理到我们所在的楼层。
楼道里游荡的低等丧尸轻易就被解决。
我们一家三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紧紧相拥。
“咚。”
他们来了。
父亲深吸一口气,起身打开了防盗门。
他回头看了我们一眼:“待在屋里,别出来。”
我们默默点头。
父亲拿起事先磨好的武器,走出了房门,在电梯间与军官交谈。
我站在门口,心里五味杂陈。
距离丧尸爆发,已经过去了186天。
在这漫长的半年里,我们对所有人失去了信任。
军官似乎早已料到我们的反应。
他们没有急着要求我们配合,只是平静地接受了灾难带来的影响。
公信力的缺失不是朝夕间形成的。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恢复社会秩序。
让一切回到正轨。
只有人民有信仰,国家才有希望。
而希望,是心中之火,熊熊不灭。
我看着窗外的雪,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这一刻,我终于相信,我们真的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