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二个系统

周五的午后天边开始卷积乌云，入春后的雨水渐渐频繁了。

林世礼合上手里的《万叶集》。

卷十一雷神短歌可以说最富盛名的短篇，多亏了《言叶之庭》，大部分人在提到这部日本《诗经》时都能念叨两句“隐约雷鸣雨未降，只要妹留我我就留下来”。

当然，这也是林世礼脑中自动译为现代语的结果，若是用比较文艺的译法，那就是脍炙人口的“隐约雷鸣、阴霾天空、即使天无雨、我亦留此地”

林世礼更喜欢前一种说法，因为“妹”没有被隐去，这个字眼多重要啊。

这么想着，林世礼将书装进了包里。

“来帮个忙？”

林世礼视野中缓缓浮现了一团浑厚胸脯，然后是搭在肩头的黑色发辫，最后才是微微泛着瑰红色的眼睛。

“有事？”林世礼拉上背包的拉链。

“过来帮忙。”

千鸟环抱双臂，用一种温柔的、略带央求的语气发出请求。

林世礼闻言抬了抬眼皮，与千鸟对视一秒。

“你能找不到人手帮忙？”

在他看来，日暮会长去任何一个社团喊一声，立刻会有大量少年少女放下手中的活计，立刻上前为其鞍前马后。

但日暮千鸟偏偏就来找自己了。

“因为只有你能做。”千鸟推了推黑框眼镜，微笑道，“来不来？”

“不来。”

“哈？”千鸟双手合十，用婉转的语气再次请求，“请来吧，小忙哦！”

林世礼瞥一眼日暮千鸟的脸，微表情分析中渐渐浮现了其中的含义。

不仅是帮忙的恳求，还带着一丝焦急。

“急事？”

“不急。”

看着日暮千鸟似是而非的表情，林世礼背起包点头。

“走。”

二人用极其有效率的对话结束了无意义拉扯，林世礼有时会觉得日暮千鸟聪明过头，不是茉名那种机灵，而是机器一样缜密地应对着社交中的各种情况。

二人走过教学楼曲折的走廊，窗外传来社团活动的呼喊，棒球部的金牌击球手打出全垒时的喝彩，吹奏部磕磕绊绊的合奏，田径部喊着号子拉练，阴云遮蔽一半的夕阳，将泛黄的校园照得像是蒙上了朦胧滤镜的老照片。

林世礼跟在日暮千鸟身后，双眸扫过这些场景，心想像个普通学生那样体验校园生活也挺不错的啊。

或许日暮千鸟这种什么都会的少女，每天都活在青春挥洒的幸福之中罢。

二人通过连廊绕进实习大楼，日暮千鸟推开了美术社的门，里面空无一人。

“这是做什么？”林世礼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着日暮千鸟缓缓坐在画布环绕的正中间，圆形高台的高脚椅上。

少女用一种平静如水的姿态端坐着，眼帘低垂，两只手交叠压着裙摆。

“帮我画幅画。”

林世礼看了看四周，没有别人，只有自己。

黄昏的色彩渲染着美术部的活动室，但阴云渐渐遮盖了昏黄，屋内陷入了一种静谧的黑夜氛围。

只有少女和少年在遥遥对视。

“我？”

“嗯。”

“我不会。”

林世礼转身拉门。

“用你的系统想想办法。”

手放在门把手上，久久凝固。

没听错？

“用我的什么？京都？快刀？日暮同学，你怎么说话忽然含混不清了啊？”

林世礼露出伪装的笑容，转过身摆着手敷衍。

在离他七米远的高台上，日暮千鸟歪了歪脑袋，发辫垂在肩头，笑容依旧温柔。

“系统，系统，shi、su、te、mu，你身上不是有吗？可以称之为系统的东西，用那个吧，用什么绘画技巧都可以，我只要一幅画。”

林世礼站在门口，额头流下一滴冷汗。

为什么？

自己有系统这件事，难道通过梦话的形式暴露过？这么说，日暮千鸟在自己的房间里安装了监听器？

不可能，自己没有说梦话的习惯，廉价出租屋的隔音很差，自己半夜连鼾声都没有。

如果有什么杂音，第二天茉名肯定会敲开自己的门，然后笑嘻嘻地说“世礼你昨天睡觉不老实哦”。

也就是说，面前的日暮千鸟，是通过某种方式推理出了自己有系统的事实？

不应该的，自己什么时候暴露了？吉他的演奏水平？剑道的使用？仅凭这些事根本联想不到系统。

毕竟在日本，系统这种字眼只出现在轻小说里，特别是异世界重生穿越流派，读那种小说的人也都是泛宅系的男生。

都市背景的系统，在日本不像自己前世的网文那么风行，所以不论怎么看，日暮千鸟根本不可能想到系统这东西。

除非……

“你有系统？”

林世礼与日暮千鸟对视，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怀疑。

“你怎么推测出我有这东西的。”缓缓坐在一张画布前，林世礼用谨慎的态度发问。

日暮千鸟抿了抿嘴唇，缓缓开口：

“最早发现东京不止我一个人有系统，是在一个月之前。”

“一个月之前？”林世礼思索了一下，随后恍然，“梦想乐队的大巴落水事件？”

“我的系统是熟练度，只要不断练习某件事，就能积攒可见的经验值，进阶之后获得点数，直接用来解锁新技能。”

日暮千鸟挥了挥手，像是在抚摸空气中林世礼看不见的系统模板。

“所以我什么乐器都会，不仅如此，你能想象到的所有技能我都掌握了。”

林世礼顺着日暮千鸟的目光，看向那片空气。

果然，少女之前总是直勾勾盯着空气的举动，和自己看系统面板的习惯是相同的，怪不得总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那一天，我有两个技能即将达成大师级，一个是调制鸡尾酒，一个是德语演讲，为了将这两个技能经验值攒满，我花费了很大的功夫，去地下酒吧打工兼职，同时练习德语演讲。”

“在酒吧里德语演讲？”林世礼擦了擦冷汗，“是不是有点危险了？”

“我记得很清楚，这两项技能还差三万经验值，只要再打工一天就能完成了，所以我非常期待，但是，”

日暮千鸟将目光从面板转移到林世礼的脸上，依旧带着那自信的微笑。

“十二点整，两天的交界时间，熟睡中的我感觉不对劲，所以睁开了眼。

以为是身体出问题了，于是我打开了面板，数据一切正常。

但技能面板里，我的调制鸡尾酒技能和德语演讲技能满级了。

满级的时间是，那天晚上九点和十点半。

我以为我看错了，举起头看了看时钟，时间没问题，是夜里零点零五分。”

日暮飞鸟环抱起双臂，轻声说道：

“所以我意识到，不是系统出问题了，而是有另一个系统回溯了时间。”

窗外雷鸣，传来大雨坠地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