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契约

…………

“簌簌——”

一阵塑料袋翻动的声音将陈翼吵醒，此时的陈翼脑子还有点迷糊，靠在客厅的墙边坐着。

恍惚间看到自家冰箱前，一个小小的身影在蹲着翻找着什么东西。

“谁？”

沙哑的声音像是干涸了几百年的老河床。

这一声不仅把陈翼自己吓一跳，更是把冰箱前的小身影吓得一颤，怀里的东西叮铃当啷撒了一地。

这是……我的声音？

陈翼有些怀疑人生，他曾经的声音也算得上是电台主持人级别的，现在这声音拿去配恐怖片都绰绰有余了。

不过片刻，陈翼缓过神，再次细细打量过去。

家里的冰箱门上半部分被打开，里面保存着的一些食物和蔬菜被拿出来整整齐齐的堆放在桌子上。

而冰箱前面蹲着一个大概十三四岁的孩子，个头不高，头上剪了个寸头，应该是个男孩子。

身上穿着干净的中学校服，脚上是一双黑白帆布鞋，看样子是附近中学的学生，此时男孩正一动不动的蹲在原地，浑身颤抖的像受冻的小鸟。

我没锁门吗？

怕成这样还来偷东西？

陈翼皱了皱眉，如果这孩子不是到处偷东西的二流子，那多半是离家出走或者被家里赶出来了，跑他这儿来找吃的了。

随后陈翼扶着墙站起身，不知道是不是在地板上睡太久，身体都有点僵硬，不是很受控制。

就这样，陈翼一步一步的走到男孩的身后，而随着陈翼的靠近，男孩颤抖的也越来越厉害了。

……

我叫赵芒，是江城泉湖街第二中学的一名学生。

一个月前，名为“亚空间侵蚀”的大灾难降临。

最开始是全世界各地出现无规律性的人员死亡，死亡的地点也千奇百怪，甚至我楼上也有人死了。

那天来了很多警车，我个头小，钻到人群前面，看到了让我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场面，张姨和一个不认识的老爷爷面目全非的躺在担架上……

后来电视里开始播报起一些莫名其妙的新闻，所有学生被强制放假回家，而小区里的一些熟悉的居民也变得有些莫名陌生。

爸妈接到了几个不寻常的电话，从那一天起，我就再也没有看到他们笑过。

两个星期后，最先察觉到的不对劲是楼道里弥散的腐臭味，物业查了半天也没查出什么东西，而这味道似乎只有一部分人能闻到……

随后而来的，是城市里不寻常的频繁停电，车辆频频失灵或者无法启动，甚至连点蚊香时打火机都时灵时不灵的……

而在一天晚上，断供三天的电视来了信号，满屏雪花里坐着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身后的红旗边缘卷曲焦黑。

国字脸上的表情闪过一丝悲怆，爸妈把我关进房间，随后两人又坐到沙发上。

我偷偷从房间跑出来，在楼梯的拐角偷看，从没有见到他们的表情这么紧张过。

“全国的同胞们，我们失败了。”

“同胞们，我们愧对了你们的期望，万分抱歉。”

喉结滚动间，国字脸男人眼眶泛红。

“亚空间的侵蚀已经无法抑制，所有避难所遭到毁灭性打击，请各位同胞居家避难，不要大规模聚集。”

“前线的部队死伤惨重，武器系统被侵蚀瘫痪，局势已经到了万分危急的地步”

“在这里，我代表全体部门，恳请所有成年的青壮年执行B计划。”

“这是人类文明的灭顶之灾，国家已经危在旦夕，国和同胞需要各位同志的帮助。”

“为了我们的下一代，为了我们的未来，战斗！”

“人族光芒闪耀不息！”

……

电视的播报还在继续，但妈妈已经开始躲在爸爸的怀里小声的哭，爸爸则在不停的安慰妈妈，只是他的背影也在抽动。

第二天，爸爸跑到我的房间里，满眼认真的跟我说着

“小芒，你是我老赵家的独苗，答应爸爸，当爸爸不在的时候你要保护好妈妈，你要坚强，不能哭。”

“爸，你要去哪呀”

“这几天爸爸出门办点事，不要乱跑，听妈妈的话。”

这是我最后一次看见爸爸，虽然他们隐瞒了事实，可我也知道现在不是脆弱的时候，妈妈还在等着我。

这个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妈妈终于笑了，她跑到我的房间，和我说了跟爸爸一样的话，但明明昨天晚上妈妈在隔壁一直哭……

三天前，家里能吃的都吃完了，我牢牢记着爸爸妈妈的话，甚至自制了一些简易的防护工具，牢牢守住门口，可是我真的好饿啊……

晚上，我又渴又饿。

“楼下超市应该还有点吃的，我拿点零钱买完就直接回家”

我如此想着，往兜里揣了几百块钱，带上头盔和防护用具，眼见猫眼里没看到任何东西，我提着刀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门。

透过门缝，我往外瞥了一眼，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妈……妈？！”

那个身影正对着我，只是垂着头，轻微的点了点。

“妈妈！！”

“嗯”

“妈……”

我鼻子一酸，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心中仿佛有根弦断了，顿时只觉得天昏地暗。

这是我的妈妈，但已经不是我的妈妈了！！

不能哭，我答应了他们要好好等他们回来的，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可我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知道！

那些不对劲的人都叫伪人！他们伪装成普通人的样子躲在世界上，然后吃掉其他人！普通人死了也会变成伪人！

而城市里会出现更为强大的怪物，他们被叫做“诡”。

爸爸妈妈是跑去亚空间和亚空间恶魔签订契约，变成了失常者。他们是为了保护我才去和诡战斗的！

而我的妈妈，现在的妈妈，则是失常伪人……

我心中思绪反复，气力从手里一丝一毫的抽出，直到再也无法压制住情绪，崩溃的冲进妈妈的怀里哭泣起来。

妈，不要离开，不要离开我好吗……

我紧紧抱着妈妈，感受着她冰冷的怀抱，泪水在眼里打转。

担惊受怕了四天，终于不用害怕了，妈妈，带我走吧，带我去找爸爸……

……

陈翼拧了拧僵硬的脖子，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蹲着的赵芒。

这是一个极其瘦弱的男孩，一身干净的衣服，棱角分明的面庞，一双泛着血丝凌厉的眼睛，如果不是还没长起来，妥妥的是一个大帅哥。

此时的赵芒虽然有些颤抖，但是眼神却异常坚毅，也在打量着面前的陈翼，领口处的脖子上黑纹涌动。

而在赵芒的视角里，面前站着的，是一个身形高大，浑身缠满米白色绷带的怪人，绷带缝隙里，一只棕色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自己。

腹部缺了很大一块，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面填充的绷带，左手也不翼而飞，周身还有一股淡淡的草药香。

敏锐的直觉让他清楚，面前的这位很强大！强大到让他缔结的恶灵都不敢轻易露头。

但是他不清楚面前的这位到底是诡、失常者还是失常伪人。

陈翼的阴影笼罩住赵芒小小的身影，赵芒咽了咽口水，拿起一旁的水果刀紧紧握住。

“？”

看着赵芒的动作，陈翼的头顶缓缓飘起一个问号。

不是，这是我家啊，你拿水果刀是几个意思？？

不学无术的二流子是吧？

陈翼皱了皱眉，不悦的说道。

“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到我家偷东西来了？”

“拿着刀很危险知道吗？”

话音未落，陈翼趁着赵芒思考的时候，一把打落了赵芒手上的刀，顺势一脚把水果刀踢走。

这下就没问题了

毕竟就算再小，持械人员依旧是持械人员。

陈翼甩了甩右手，忽然发现自己的手上缠满了绷带，他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异样。

等等，我的左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