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精神壁垒

灰茧圣巢之内，月光照射在虫母月白色的甲壳上，呈现出冰冷的质感，无数根精神丝线从她体内延展而出，奔向远方。

有部分儡虫的精神出现了相互链接的情况，这一现象让虫母感到不安，虽然儡虫尚未表现出精神力增强的迹象，但这种对“神赐”秩序的僭越令她恐惧。

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怀着单纯好奇心探索世界的生灵了，长久岁月积累下的精神力无比浩瀚，但也变得臃肿而僵化。

浩瀚的精神力中凝结着对至高意志最虔诚的信仰，如今任何可能动摇信仰根基的异变，都会引发她最激烈的抗拒。

与她谨守神恩的保守不同，真种们将这种变化视为至高意志新的启示。

岩晶便开发出同时操纵多名儡虫的技艺，在对抗腐蚀巨藤中践行信仰，每一场战斗前，她都会带领儡虫向星空立誓：

“此战皆为传播神恩！”

其他真种也在精神网络上各有收获，但即便如此，依旧难以抵抗腐蚀巨藤。

它释放的酸雾能够腐蚀精神力，亵渎神赐的链接，主要以精神力为手段的真种遇上它，发挥出来的实力十不存一。

若不是虫母蜕变后的精神力能够抵抗这种侵蚀，多次出手将腐蚀巨藤未成型的意识打散，恐怕它早已诞生出了智慧。

但虫母心中清楚，这仅仅只是权宜之计，迟早有一天，那株该死的藤蔓精神力会强大到连她都难以撼动的地步。

虫母交替着节肢，渡步来到灰茧圣巢中的一个隐秘房间，在那里，灰茧真种正静静望着窗外，可精神上却毫无波动。

她似乎感应到了虫母的到来，身体僵硬地转向了她：

“主宰。”

虫母精神波动有些低沉地问道：

“只要你愿将此术献给信仰，我以星辰为誓，凡圣巢所藏皆可赐予——”

她看向窗外，俯瞰着圣巢下的大地，精神力裹挟着近乎悲怆的虔诚：

“唯独不得踏出此地。”

在那场岩晶向众真种报告腐蚀巨藤的会议上，虫母的精神波动如星辉般庄严：

“灰茧，将构筑精神壁垒的智慧分享给众真种吧，此乃至高意志赐你的恩典，当为对抗亵渎神恩的异端贡献力量。”

“既然如此，我请求以战士之姿亲赴前线，由我亲手为至高意志净化污秽。”

“荒谬！”

虫母的精神力震怒道：

“你常年居于圣巢，岂知外界凶险？此非你行之路！虔信者当各司其职，你在观星台的祈祷便是对神恩最好的守护。”

灰茧的精神壁垒泛起微妙涟漪：

“为何真种都可远征万里，独我被囚于这方寸之地？若真如您所言存在至高意志，为何祂的恩典唯独对我降下枷锁？”

“放肆！”

虫母浩瀚的精神力瞬间碾碎那道壁垒：

“你竟敢质疑神谕！这痛苦便是至高意志对僭越者的惩戒！”

重伤的灰茧被移回观星室养伤，每当星辉洒落，她心中便滋长出更深的困惑：

若群星当真垂听祈祷，为何只回应主宰的意志？

她将这份怀疑深深埋进精神壁垒的残骸中，在沉默中重塑着支离破碎的信仰。

虫母时常在深夜以灵念窥探观星室，看着灰茧面对星空的孤影，某次她几乎要踏入室内，却听见灰茧对着虚无低语：

“若您真如主宰所言全知全能...为何要创造如此矛盾的恩典？”

虫母如遭雷击般退却，从此再不敢直面这个问题，直到今日。

本以为这次会像上次那样无功而返，虫母本身也做好了离开的打算，可令她未曾想到的是，灰茧竟主动回应道：

“我要子嗣，这是至高意志的启示。”

虫母不可思议地望向了她，灰茧真种的年龄早已到成熟期，却从未主动提及繁衍，此刻竟以神谕为名提出要求，虫母的精神力不禁震颤，复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灰茧真种向来对信仰表现淡漠，为何此刻却突然援引神恩？

她试探地传过去精神波动：

“为何突然索求子嗣？若你渴求玩伴，儡虫随时可供驱使，至高意志的恩典需以虔诚承接，而非轻率繁衍。”

灰茧的甲壳在月光下泛起冷光，精神壁垒将她的真实心绪彻底隔绝，她以近乎仪式化的庄重姿态伏低身躯，触须轻点地面三下——这是虫群向群星立誓的礼仪：

“此乃神赐之愿。我的血脉当为祂铺就朝圣之路。”

虫母的节肢无意识摩擦着地面，思考着是否允诺，最终，她妥协了，比起放任灰茧离开圣巢，繁衍至少仍在掌控之中：

“以群星为证，我应允你，儡虫会备足食物，愿你的子嗣...不负神恩。”

虫母临走前，对灰茧如此说道。

真种的繁衍需要消耗大量能量，当初雷纹真种初至西荒漠地，便差点因为能量匮乏饿死，若不是幸运捕获到了一只沙地长虫，风沙中便真要多出一具干尸了。

临死前她向群星发出质问，而沙地长虫恰在此时坠入陷阱——雷纹将其视为至高意志的考验与恩赐，从此在荒漠的每一场狩猎前都会以精神力向天空献上祷词。

根据灰茧真种与她的约定，每教授一位真种精神链接的构筑法，虫母便会为她提供一次食物。

本来虫母是不屑于做这种约定的，以她的性格，不可能做出违背承诺的事情，但灰茧真种一再坚持，她也只好作罢。

第一个学习构筑精神壁垒的是岩晶真种，她是对抗腐蚀巨藤的主力军，因此学的也最为认真，但即使如此，她也花了半个月时间才逐渐掌握到门道。

成功那夜，岩晶的精神壁垒倒映出星光，她颤抖着向圣巢方向传递讯息：

“此乃神迹！”

之后虫母应约送来了食物，灰茧进食后便陷入了沉睡，这是虫群最原始的繁衍方法，能够最大程度的保存身体能量。

醒来之后，她生出的卵已经孵化成虫，不知是不是虫母的错觉，她总觉这些儡虫与一般的有些不一样，但不同真种所生下的儡虫相貌本就不一，也未再深究。

“或许只是灰茧长年居于观星台，沾染了更多神性。”

虫母如此说服自己。

苔骨真种意外在对抗腐蚀巨藤上表现出了巨大作用，她能够驱使野兽，对腐蚀巨藤进行破坏，虫母也曾想过让真种们学习她的精神力法门，但那种运用方法太过刁钻，目前也就锈蚀真种有所领悟。

她出乎意料地对精神壁垒产生巨大兴趣，得知方法后便开始尝试构筑，多次不成后便蹲在房间角落里开始碎碎念：

“她是不是在骗我？”

“群星在上，为何我不得要领？！”

“都讨厌我是吧...”

“沼泽的毒雾都比这群虚伪者干净！”

“难道我昔日的亵渎仍未洗净...”

......

她不肯主动向灰茧开口询问，灰茧也不善交流，就这么硬熬会了精神壁垒。

雷纹真种是所有真种中耗时最长的，精神力天生的躁动性令她难以构筑稳定的壁垒，时常对着灰茧真种怒斥：

“这鬼东西根本学不会！你是不是在耍我？”

然而她的咆哮在经过灰茧真种的精神壁垒后便只剩下模糊的嗡鸣。

为了学会精神壁垒，雷纹真种甚至从巢穴运来成堆的水晶碎，希望能用于交换一些窍门，灰茧的复眼倒映着晶光却毫无反应，最终雷纹恼羞成怒地大喊大叫：

“连星辰都见证你的傲慢！若此技真为神赐，为何不敢示以真谛？！”

直到雷纹因构筑时用力过猛而陷入昏迷，醒来后发现自己的甲壳上被灰茧用粘液画上了水波似的符号，她本欲发怒，但很快意识到灰茧不是喜欢恶作剧的性格。

通过灰茧给予的提示，雷纹最终领悟了“用相同频率的躁动模拟稳定”的偏门技巧，构筑出了精神壁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