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侄儿有一事相求。”幽暗的走廊尽头，身着华服的男人恭敬地立于密室门前。
整块黑曜石雕琢而成的巨门散发着冰冷的气息。男人的声音很轻，若有旁人在场，定会怀疑这低语能否穿透厚重的石门。
男人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他保持着谦卑的姿态，纹丝不动地等待着回应。
“你确定吗？”石门后传来沉闷的声响，如同远方的雷鸣在岩壁间回荡。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想清楚了吗？”
男人的脸色瞬间苍白，但声音依然坚定：“叔父，我确定。”
“这将是最后一次，此后您便重获自由。”他的嗓音突然变得虚弱，仿佛瞬间苍老了数十岁。
“既然如此，进来吧。”
男子面无表情地后退数步，静候着。突然，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那块完整的黑曜石巨门竟在顷刻间化为无数整齐的碎石。
每一块都精准地保持着寸许见方，如雨点般均匀洒落，未激起半分尘埃。
烟尘中走出一个魁梧的身影。
破旧的玄色练功服包裹着虬结的肌肉，一柄阔剑斜挎在背，浓密的胡须间透出刚毅的面容。
“说吧，要我做什么！”没有了石门的阻隔，那声音如同平地起惊雷一般在耳畔炸响。
中年贵族顿时面色惨白，身形微微摇晃，仿佛承受不住这声浪的冲击。
夜色如墨，查尔斯侯爵府邸沉寂在黑暗中，没有一丝光亮透出。
阿德里安悬浮于高空，冷眼俯瞰着这座死寂的宅邸，嘴角微微绷紧。
——不对劲。
在银枫公国，即便是最落魄的贵族，也绝不会让宅邸陷入彻底的黑暗。
银枫公国信奉光与火之母，祂的信徒们对光明有着近乎偏执的追求。
但凡有些家底的，都会在宅邸内点燃长明灯，以至于大魔导师乌苏儿仅凭研制长明灯，便富可敌国。
所以这里绝对不对劲。
阿德里安指尖微动，魔力流淌至双眼，瞳孔深处泛起一丝幽光。
视野骤然清晰，而眼前的景象让他眉头一皱——整座侯爵府被浓重的死亡气息笼罩，比周围浓郁了不止十倍。
“这个查尔斯侯爵，堕落成亡灵法师后，连脑子都被腐蚀了吗？”他在心中冷笑，“这么明显的死亡气息，连遮掩都懒得做了？”
——简直是在自寻死路。
“这不是很容易就被发现了。”阿德里安刚想说这个。
可是下一刻他就想起来晨曦教会和魔法师协会都没能在这里发现他，这招灯下黑查尔斯侯爵确实运用的很好。
阿德里安五指微张，魔杖瞬间落入掌中，杖身在夜色中泛着冷冽的幽光。
月隐星沉，正是杀人之夜。
——既然要动手，自然不能让人逃了。
阿德里安首先就要给这里来上一个罩子，最起码要让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他低声吟诵，古老的咒语如流水般倾泻而出。刹那间，查尔斯侯爵府周围的光、火与空间元素剧烈震颤，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搅动。
阿德里安指尖凝聚一缕魔力，如杠杆的支点，撬动整片空间的法则。
——以空间为基，封锁一切传送卷轴的退路。
——以光与火为壁，炽烈与圣洁交织，构筑无懈可击的牢笼。
咒语落下的瞬间，一道半透明的光焰屏障骤然升起，如同倒扣的巨碗，将整座侯爵府笼罩其中。
屏障表面流淌着炽金的纹路，外层烈焰翻腾，内层圣光流转，既灼烧邪恶，亦净化污秽。
阿德里安立于屏障之巅，黑袍在热浪中猎猎作响。他垂眸俯瞰，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完美的囚笼。
阿德里安站在屏障的最上方，看着自己的作品笑了笑。
下一刻，他纵身跃下，如一道黑色闪电，直刺向府邸深处——那死亡气息最为浓稠的核心。
就在阿德里安催动魔法的瞬间，查尔斯侯爵枯瘦的手指猛然一颤。
他正在收拾行装，干瘪的面容骤然扭曲，眼中迸发出怨毒的光芒。
“来得真快......连一天都不愿给我。”嘶哑的声音从喉间挤出，如同锈铁摩擦。
白骨法杖凭空出现在他掌心，腐朽的指节死死攥住杖身。“魔法师协会这群走狗......”他狞笑着，干裂的嘴唇渗出黑色血丝，“既然要战——”
亡灵法师最不惧人海战术。只要不是那个阿德里安亲至......
咒语在黑暗中回荡，死亡气息如潮水般翻涌。一扇虚幻的骨门在他面前缓缓浮现，却始终无法完全凝实。
“该死！”查尔斯侯爵焦躁地低吼。他猛地咬破舌尖，一股精纯的黑暗魔力喷涌而出，强行灌注进颤动的骨门。
“轰——”
门扉终于洞开，而他的气息瞬间萎靡。黑血从七窍涌出，在地面腐蚀出嘶嘶作响的坑洞。
最先踏出的是一具苍白骷髅，摇摇晃晃地立在他身后。紧接着是第二具、第三具......
“全是骷髅？”查尔斯侯爵暴怒地踹翻一具白骨，“那群懦夫！”腐朽的胸腔剧烈起伏，“连低阶僵尸都不敢应召吗？！”
白骨大军沉默地列阵，空洞的眼窝中跳动着幽绿的魂火。而走廊尽头，已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倘若亡灵界的不死生物能听到查尔斯侯爵的抱怨，怕是要气得魂火直冒——
就他给的那点祭品，连修补战斗损耗都不够，凭什么让高阶亡灵卖命？
就连这些白骨骷髅，也不过是亡灵界过剩的底层存在，被同类排挤才勉强应召。
“罢了......”查尔斯侯爵看着身后越聚越多的骷髅，干瘪的面皮抽了抽，“总比没有强。”
他枯爪般的手指死死攥着法杖。不是他不想召唤更强的亡灵，实在是——穷啊！
成为亡灵法师不过十年，哪攒得下什么家底？这次能召唤两百具骷髅，已经是砸锅卖铁了。
平时他都是就地取材，找现成的尸骨转化，哪舍得直接开启亡灵通道？那消耗的魔力可是十倍不止！
“去！全部顶到前面去！”
随着他的命令，骷髅们咔咔作响地向前移动。根据安息之主——莫尔图斯·艾奎斯订立的法则，应召而来的亡灵必须履行契约。
转眼间，二百具苍白的骨架将查尔斯侯爵团团围住，形成一道摇摇晃晃的骨墙。
“指望不上那群废物了......”他阴冷地笑着，黑血从嘴角渗出。
手下？都是活人！
等魔法师协会的人一到，那群懦夫不当场倒戈就不错了。
现在——
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和这群廉价的白骨骷髅。
亡灵法师率领着他的白骨军团，如潮水般涌向侯爵府中央的广场。
——唯有这片开阔地，才能让两百具骷髅完全展开阵型。若在狭窄处作战，这些脆弱的骨架怕是一个照面就会被碾成骨粉。
查尔斯侯爵立于白骨海洋的正中央，黑袍在惨白的骨群中显得格外刺目，宛如腐肉上的一只乌鸦。
阿德里安此时也已经到了这里了，只不过他没有落地，他就在上方看着自己下面的一群骷髅们。
一群惨白的骷髅中间的那一抹黑真的是超级的明显的。
“查尔斯侯爵，放轻松，我们不需要打上一场，只要你把这个签了就可以了。”阿德里安没有上来就出手，再怎么说也要履行一下官方的程序啊。
金光乍现。
一张不知材质的卷轴在阿德里安手中出现。他手一抖，长长的卷轴从半空中展开，竟延伸出数米之长，落到地上的都没有完全的展开。
这就是那份大名鼎鼎的《规范化亡灵法师的修炼协定》。
上面是一长串的人名，那些密密麻麻的签名中，有各种各样的字迹，有的狂放如刀剑劈砍，有的工整如经文抄写。
这是一个复印本，这个和原本有着某种联系，只要在这上面签了字，就会自动的在原本中出现，然后在全天下所有的副本中出现。
“签了它，今晚就到此为止。”阿德里安指尖轻弹，卷轴泛起涟漪般的金光，“我想，侯爵大人应该不愿与我交手？”
话虽如此......
但是阿德里安看到查尔斯身边围着的那一群骷髅的时候就知道这位侯爵大人可能不会老老实实的签订契约。
这位堕落的贵族，恐怕没打算乖乖就范。
查尔斯侯爵眼中闪过一丝侥幸——阿德里安的态度似乎留有转圜余地。他干裂的嘴唇刚欲张开，却被对方再度打断。
“当然，”阿德里安指尖轻抚卷轴，金光在羊皮纸上流淌，“侯爵大人还需说明，是谁向您传授了亡灵法术。”
“根据《修炼协定》规定，只有在协定上面去签过字的亡灵法师才可以发展自己的学徒，要是随意的传播的话是需要受到魔法师协会的审查的。”
他抬起另一只手，一尊小巧的神像凭空浮现。
欺诈与机遇之神-洛基尔·银舌的雕像泛着诡谲的银光，没有人可以在欺诈之神的面前说谎。
“我们不妨在神像前立誓，”阿德里安的声音如同冰刃刮过骨面，“相信神明会还您清白。”
查尔斯侯爵的心脏骤然紧缩。
但是还是有些希望的，万一他能将阿德里安给骗过去呢。
“骗过阿德里安？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当那尊银舌神像出现的刹那，最后一丝侥幸也被碾得粉碎。
——在欺诈之神面前说谎？
这位神明就是靠着欺诈成神的，最了解你的就是你的敌人，所以没有人可以欺诈欺诈之神。
但是查尔斯侯爵还是没有放弃垂死挣扎，“冕下......我愿签字。”沙哑的声音从黑袍下渗出。
“哦？”阿德里安眯起眼睛，看着故作恭顺的亡灵法师，“看来您执意隐瞒传承来历。”他的声线陡然沉降，带着十分的怒意。
阿德里安的脸上带出了几分的怒色。
指节在法杖上叩出脆响。
“别让我难做，大人。”
骷髅群中的黑袍骤然扭曲！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查尔斯侯爵见到阿德里安的态度之后就明白了，自己今天是必须要打一场了。
白骨法杖迸发幽蓝鬼火，查尔斯侯爵的身影瞬间消散在翻涌的黑雾中。
“如您所愿！”
最后四个字，竟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
“去了亡灵界啊。”着查尔斯侯爵的操作阿德里安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亡灵界与现实世界、神界等位面本就存在重叠之处，只是需要特定手段才能开启通道。
查尔斯侯爵先前召唤骷髅时，就已经在府邸内人为制造了一个空间节点。此刻他正是借助这个节点，妄图遁入亡灵界逃脱。
他躲了进去。
想要从亡灵界那里逃走。
“若是遇上别人，或许真让你得逞了，但是谁让你命不够好遇见了我呢。”阿德里安轻抚法杖，眼中闪过一丝讥诮。
作为精通空间、火焰与光明三系的大魔导师，阿德里安在空间魔法上的造诣足以让大多数亡灵法师绝望。
查尔斯侯爵这种程度的空间穿梭，在他眼中不过是孩童把戏。
就凭查尔斯侯爵这一手还是不可能从他的手中逃出去的。
此时，失去主人的白骨骷髅们仍在本能地发起进攻。阿德里安甚至懒得正眼瞧它们，只是优雅地举起法杖：
“圣光普照！”
法杖顶端骤然迸发出夺目的光辉。幸好提前布下的屏障将光芒完全封锁，否则这道圣光足以照亮半个城区。转瞬间，整个侯爵府亮如白昼。
府中那些稍有见识的仆从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瑟缩在房间角落，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谁都不愿被误认为是亡灵法师的同党。
圣光所及之处，骷髅军团如同烈日下的薄雪，顷刻间化为齑粉。阿德里安饶有兴致地数了数，正好一百九十二堆骨粉。
他专门拿出一个空闲的空间戒指，将这些白骨粉末都收了进去，在药剂学里面这种骷髅的粉末是一种原料。
由于亡灵法师的不常见，亡灵世界不接受其他属性的魔法师进去，所以这种纯正的亡灵世界产的白骨骷髅的粉末被炒的价格很高。
这些粉末加起来得有个三百金币了。
阿德里安现在还没有富有到看着三百金币掉在地上都不稀罕捡的地步。
“接下来就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