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佾这一番话,听的狄仁杰是瞠目结舌、目定口呆。
信息量太大了好吗?
这中间牵涉到历城县公秦怀道、牵涉到来俊臣,牵涉到圣皇陛下,甚至还牵涉到国之根本立储大事。
狄仁杰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恍惚,眼前这个看起来尚未冠礼的少年郎君实在是太妖孽了。
他的话竟然跟自己心中盘算了许久,终于想出如何劝说武曌的话如出一辙。
秦琼的这个后人,忠勇如此,恐怖如斯啊!
“好了狄大人,”秦佾心虚的看了看左右,毕竟他刚才一激动声音有点大,万一被别人听到?
别想以后会怎么样了,立刻就得死!
“我现在出去,请韦大人将您释放。”
“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请记住,我叫秦佾。”
说完最后这几句,又强调了一遍自己是谁,秦佾对着狄仁杰拱了拱手,转身走出了匦使院大牢。
再次经过黑齿俊牢房的时候,秦佾不露声色的再次看了他一眼,在心中默默祈祷着。
老黑,先别着急死,再熬两、三个月,等来俊臣倒台了,我想办法救你。
为什么要等到来俊臣倒台了?
因为他才不会冒着自己被来俊臣弄死的风险去救黑齿俊的。
和自己这个现代人相比,一万个黑齿俊也没他秦佾重要。
那等到来俊臣倒台了以后怎么救?
废话,来俊臣倒台以后会对这一票被他冤死的人翻案平反。
只要在黑齿俊平反的诏书来前一刻钟,他跑进来把人放了,想必黑齿俊就会对他感恩戴德吧?
甩了甩头,将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扔出脑后,正好也走到了牢门之外。
连忙对韦承庆行了个礼,秦佾满脸堆笑看着他。
“韦大人,劳烦您,进去将狄仁杰放了吧?”
韦承庆早就接到了来俊臣的交代,自然是不会推诿。
至于秦佾为何要对他如此客气?
俗话说得好,有理不打笑脸人。
我对你彬彬有礼,不妨碍我心里想弄死你,冲着你客气一番又不花钱。
从进入匦使院大牢之后,韦承庆在秦佾的心中已经被宣判死刑了。
反正现在是他先认识的张易之,秦佾有把握让张易之对自己言听计从。
将来在韦承庆攀附他的时候绝不会搭理这个奸佞小人。
韦承庆叫着两名匦使院的护卫向大牢里面走去,秦佾收敛了笑容,转身返回匦使院大堂。
“怎么样?”
一看到秦佾走进来,来俊臣立刻迎上来问道。
“妥了,”秦佾对来俊臣躬身行礼,“恩师天纵奇才,一切都是按着您的谋划,绝不会出任何岔子。”
“那就好!”
来俊臣此刻早就是喜出望外,哪里听得出秦佾这个不露痕迹的马屁?
他此刻也是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果然是智计无双。
来俊臣喜不自胜了片刻,这才转头看向秦佾。
自己这个徒弟虽然蠢笨了一些,但终究办事能力还是可以的,来俊臣思索着要不要在匦使院给他安排个职务。
“佾哥,”容光焕发的来俊臣看着秦佾,将匦使院中四个司的工作内容向他讲述了一遍。
“你对哪个司的事物比较感兴趣,为师给你安排进去历练历练?”
“恩师,”秦佾闻言连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学生虽有些驽钝,但跟随师尊仅仅一天,您就不要学生了吗?”
“这是什么话?”
来俊臣有些诧异的上前一步,将秦佾扶了起来。
“为师何时说过不要你了?”
秦佾此刻顿时戏精上身,他面如死灰的看着来俊臣。
“师尊,俗话说,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者也。”
“学生拜在门下,原本就准备做您门下走狗,时刻侍奉在您的左右。”
“您给我安排了差事,我又如何能够日日跟随在您的身边,向您讨教学问?”
秦佾这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即便是如来俊臣这样心硬如铁,看多了生死之人,也感到心中感慨万千。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者也。”
“这句话说的真好,你是从哪篇文章中看到的?”
听到来俊臣的问询,秦佾顿时心中一惊。
这句话来自于韩愈的《师说》,问题是韩愈还要七十年之后才出生,这句话没出处啊?
自己要是因为失言而被人弄死,那可真是反派死于话多啊!
秦佾心中一边感叹,一边紧张的思索对策。
一时之间,他额头上便浮现出一片密密麻麻的汗珠。
“嗯......”
看到秦佾此刻有些慌乱,来俊臣顿时冷哼一声。
来俊臣这人,绝对是聪明绝顶。
之所以前面能够被秦佾用话哄骗,那是因为秦佾年纪太小,在他看来几乎是与自己孙子一般的岁数。
能在武曌手下屹立不倒二十余年的人,怎么可能不擅长察言观色?
“恩师......”
秦佾连忙‘砰...砰...砰....’的磕头。
“并非是学生有意欺瞒恩师,实在是......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
看到秦佾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来俊臣心中愈发疑惑起来。
这小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这样巴结、丰盈自己,心中必定没安好心。
“实在是学生一见到恩师,心中便浮现出这句话。”
秦佾装作有些羞涩的样子,额头贴着地面喃喃道。
“学生觉得这句话太过于肉麻,这才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原来是这样,来俊臣心中顿时疑云全消。
秦佾作为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脸皮薄一些也有情可原。
来俊臣回想起来,自己像秦佾这么大的时候,也是看到坊中的小娘子也会脸红。
秦佾并不知道,他这一番信口胡诌的说辞,竟然触及到了来俊臣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毕竟,谁不会对自己青春年少的光阴没有一些追忆呢?
来俊臣的脸色顿时缓和下来,他抬手将秦佾扶了起来。
“傻孩子,这有什么可害羞的?”
接着,来俊臣神色一正,看着秦佾说道。
“今天,为师就教你第一件事,为官之人,永远不要脸皮太薄。”
“诺!”秦佾连忙再次弯腰行礼,口中应诺。
来俊臣此刻越看秦佾越发喜欢,试问这样一个彬彬有礼,相貌俊俏的小郎君,怎能不让人心生怜爱呢?
来俊臣此刻的心中甚至已经开始盘算着,自己哪一个孙女与秦佾年龄相仿。
如此乖巧的孩子,哪里是坊间传闻的纨绔?
若是将来,倒也有资格成为自己家的驸马。
驸马这个词可不是来俊臣乱用,这个时期的他,早就有了谋朝篡位的野心。
心中生出爱才之心,来俊臣开始向秦佾喋喋不休的教授起为官之道来。
秦佾虽然来自现代,但毕竟穿越之前也仅仅是个大四的学生。
虽然掌握着现代的知识,但在人情世故上,与来俊臣这个官场老油条却不可同日而语。
来俊臣这一番对于官场的解答,倒是让他醍醐灌顶,心中又生出了些许明悟。
这番交谈,不知不觉就过了几个时辰。
“佾哥,晚上随我回府吃饭吧!”
在秦佾错愕中,来俊臣竟然对他发出了邀请。
“恩师,”秦佾尴尬的摇了摇头,“今日就算了吧。”
“哦?”来俊臣意犹未尽的看着秦佾,“这是为何?”
“一来,”秦佾面带苦涩对来俊臣说道,“学生刚被阿耶赶出家门,今日寻了个住的地方,还未及回去收拾扫洒。”
“二来,学生拜师之时,便是两手空空,已经十分不敬。”
“但若是去恩师家中拜会,学生实在是无颜再空手而去。”
“这......”
来俊臣刚一对秦佾开口相邀,心中其实就已经后悔了。
他也是被秦佾哄的高兴,甚至生出了将自己的孙女,寻一个嫁给他的念头。
这才一时兴起,对他发出了邀请。
但来俊臣本就不是一个对人交浅言深之人。
为官二十余载,他早就明白了事以密成,言以泄败的道理。
虽然他已经接受对方为学生。
但二人相识不过两日,他的心中对秦佾怎么可能没有防备。
然而秦佾的表现,却又让来俊臣心中的感觉有些复杂。
一方面对方的婉据,说的话有礼有节,十分得体,绝不会让人心生芥蒂。
另一方面,被秦佾拒绝之后,来俊臣的心中竟然还有些许失落。
但思索再三,来俊臣还是微微叹息了一声。
“也罢,再过一个月,是为师的生辰,到时候你来家中吃一杯水酒吧!”
对来俊臣行礼告辞,秦佾走出匦使院,此刻天色已经蒙蒙黑了。
想起与张易之的相约,秦佾连忙赶回家中,让红薇替他去取了五缗钱,装在身上赶往平康坊。
还没走到花萼楼,远远的,秦佾便看到一个俊俏的不像话的青年郎君,正站在花萼楼的门外。
而此时花萼楼中的花娘、歌伎、舞伎、校书女,则都已经是群情激奋起来。
大部分的女子,还都是在楼上打开窗户向下张望着。
一小撮胆大的女子,就跑到花萼楼外,将张易之围在中央肆无忌惮的在他身上打量。
“五郎......”秦佾高喊一声,满脸堆笑的向张易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