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这里是历城县公的别院,你不要乱闯.....”
外面秦忠的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嗖的一下从院子外面冲了进来。
“什么人?”
秦烈赫然起身,双目圆瞪,紧握着手中的拐杖不怒自威。
高舍鸡也抄起身下的胡凳,一闪身便挡在秦佾的面前。
就连身材矮小,还不到秦佾胸口高的高仙芝,也抓着一根柴火,从厨房中冲了出来。
那人一进院子,并没有任何不轨的举动,却是‘噗通’一声跪在院子中央,开始不停的磕头。
“贵人,贵人,请留下我,我不要月钱,只要有口饭吃就行。”
“小公爷,”秦烈面色紧张,死死盯着跪着的人提醒道。“你要小心,他不是草店子村中的人。”
“哦?”秦烈的话顿时让秦佾心中警觉起来。
要知道他准备生产的货物,那可都是超越这个时代的产物。
秦佾知道,未来一旦这些东西推向市场,必定会引起不少人的觊觎。
所以他选择工坊的地点,是远离长安的秦府别院。
但让他想不通的是,自己让红薇、绿绮制造的那些东西,如今还没有面世。
而想要在草店子村开工坊的事情,自己也是在昨天才临时做出的决定。
可为什么今天刚一开始招募工人,就有不明来历的人来投靠呢?
思索了许久,秦佾最终还是认为,眼前这人出现在这里,应该是巧合。
或许是他听到村子里有人议论了自己工坊的待遇,这才为了丰厚的收入想要投入到自己的门下。
“你抬起头来,”秦佾心中有了决断,便对着趴在地上的那人说道。
“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是如何知道我的工坊招人,又为何想要来这里应募?”
秦佾一连串问出了好几个问题,他想要摸清对方的底细。
然而,就当那个人抬起头,说出自己的名字之时。
秦佾感到自己犹如被电击了一般,浑身战栗,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你说,你叫什么?”
他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人,不敢置信的追问道。
“小的名叫李嗣业,京兆高陵(今陕西三原县)人士,因在家中吃不饱饭,便想要前往长安投军。”
“昨夜走到这里的时候,天色实在昏暗难行,小人便在村外的河滩上露宿了一晚。”
“今天一早,便被喧闹吵醒,等寻到人问询之下,才知道原来是贵人在这里招募。”
“那些人因为没有被募上,心中憋屈,所以才聚在那里吵闹。”
“小人听他们说,在贵人这里一日管三餐,还有两缗钱的月钱,这才抱着试一试的想法,闯进您的院子。”
“李嗣业.....”
实际上李嗣业后面所说的那些话,秦佾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此刻的他已经是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口中不断的呢喃着对方的名字。
秦佾不敢相信,自己难道真是老天爷的亲儿子,竟然有如此逆天的运气?
如果说昨夜让他遇到了幼年体的高仙芝,已经是运气爆棚了的话。
那今天站在他眼前这位,几乎接近完全体的李嗣业,简直就是洪福齐天。
被称为世界冷兵器战役的巅峰,便是为大唐续命上百年的香积寺之战。
由十五万唐军对战二十万安禄山叛军,仅四个时辰的时间,双方便伤亡了十三万人。
在这场战役的过程中,没有兵法奇谋,没有机关算计。
双方都是全力以赴,数十万人列阵对冲,都想一举消灭对方,奠定胜局。
那一日之后,长安城南沣水东侧的潏水之中,尸横遍野,河水完全被鲜血染红。
而真正为唐军带来胜利曙光的,正是秦佾眼前的这个人,大唐陌刀将,李嗣业。
香积寺之战中,唐军与安禄山叛军在香积寺的北侧对峙。
唐军由河西节度副使李嗣业领前军,郭子仪统帅中军,河源军使王思礼(高丽人)负责后军。
唐军总兵力达十五万,号称二十万,其中包含四千回纥骑兵以及部分大食、南蛮等异族兵力。
安庆绪派遣将领安守忠、李归仁率领大军迎战。
李归仁带领先锋队首先发起攻击,唐军奋勇迎战,成功击退李归仁的先锋部队,逼近叛军主力。
叛军集结力量进行反击,唐军前军一度后撤,阵线出现混乱,辎重损失严重。
就在叛军忙于抢夺辎重之际,唐前军将领李嗣业迅速重整部队。
他卸下盔甲,赤膊执刀,立于阵前,亲手斩杀数十敌军。
在李嗣业的陌刀之下,叛军“人马俱碎”,唐军顿时士气如虹,而叛军则在这位杀神面前心惊胆战。
随后,李嗣业亲率两千人的陌刀队作为敢死营。
他们排成如钢铁城墙一般的阵型,手中举着陌刀向叛军逼近。
在李嗣业的率领下,所有的唐军顿时士气大振,跟在陌刀队的身后奋勇杀敌。
而叛军在陌刀队的步步紧逼之下,终于军心崩溃,四散而逃。
这一战,叛军被枭首者高达六万人,受伤、被俘者两万,安禄山叛军精锐尽失,唐军终于时隔两年再次收复长安。
秦佾在穿越之前,曾经系统的研究过香积寺之战的始末。
对于背水一战的唐军,特别是身先士卒、力挽狂澜的李嗣业,心中更是倍感钦慕。
而此刻,李嗣业就站在眼前,秦佾感觉自己简直像做梦一样,心中的激动久久不能平息。
看到呆若木鸡的秦佾,秦烈还以为是因为秦忠私自将人放进别院,引起了他的不快。
瞪着秦忠冷哼了一声,秦烈不满的说道。
“碎娃,让你连个门都看不住还能干啥?还不把人赶出去?”
秦忠此刻心中也有些忐忑。
之前李嗣业在门口向他苦苦哀求的时候,秦忠看他可怜,也并没有真心阻拦。
否则以秦忠的身手,虽然正面对敌未必打得过李嗣业,可若是他拼尽全力的话,李嗣业恐怕还朕没办法从他手下闯进别院。
因为昨夜看到秦佾收下了高舍鸡父子,秦忠这才希望秦佾能够一时心软,将这个走投无路的汉子也留下,所以手底下才留了情。
然而听到秦烈的呵斥,秦忠也只好硬着心肠,上前就要抓住李嗣业将他拖出别院。
“且慢......”
耳边忽然传来秦佾的低喝,秦忠连忙松开手退到一边。
“李嗣业,”秦佾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嗣业说道。
“我可以将你留下,不过你以后除了工坊的事情之外,平日里还要帮我伺候秦烈阿翁,你可愿意答应?”
李嗣业听到秦佾的话,心中顿时大喜过望,口中连连答应道。
“多谢贵人,小人一定照顾好老人家,小人的月钱也可以不要了。”
“这倒不必,”秦佾摆了摆手,“你与别人一样,一个月两缗钱。”
秦佾知道,这世上的事情,最容易引发矛盾的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公。
李嗣业虽然现在走投无路,为了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心甘情愿的不要月钱。
可时间长了,看到别人拿着月钱改善生活,也难免心中会生出怨言。
为了区区一个月两缗钱,秦佾可不想让李嗣业对他心存芥蒂。
答应收下李嗣业之后,秦佾便让秦忠将散落在院子外面等候的那些人都叫了进来。
经过二次选拔,他将这三十五人分为了两组。
其中身强力壮的十人,被秦佾编为了护卫队,而护卫队的队长,自然是由李嗣业来担任。
剩余的二十五人,则是生产队,这些人都由高舍鸡来管理。
分好组之后,秦佾又让秦忠在这些人的家眷中,选出五名手脚利索,身强力壮的妇人出来。
这五名妇人,以后就是他这个工坊的厨娘,每日负责所有人的伙食。
对于这些厨娘,秦佾也毫不吝啬。
不仅让他们与工坊中其他人同吃一样的伙食,而且每个月还有八百文钱的月钱。
可不要小看了八百文钱,在这个时期可是能买到三、四十石粮食了。
这些粮食,足够一个五口之家一年的吃食。
将人员的事情安排好了之后,秦佾这才给众人安排了任务。
首先是让高舍鸡带着壮劳力们在附近烧制砖块,堆砌烧制玻璃的火窑。
而李嗣业也等人也没闲着,秦佾派他们去砍伐木柴,又将木柴闷烧成木炭。
等到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完,时间已经是三天以后了。
高舍鸡带人从河边挖来了沙子,以此为原料,在秦佾的指导之下,经过了两天的时间,终于烧出了第一炉玻璃。
因为没有经验,因此这一炉玻璃的品质很差,里面掺杂了不少的杂质。
不过至少在这个过程中,秦佾根据穿越前的记忆,指导着工匠们进行了一次完整的玻璃烧制过程。
参与烧制的工人们也十分兴奋,他们到现在才知道,原本价值不菲的琉璃,竟然是用这种方式生产出来的。
秦佾知道,接下来只要让这些工匠们反复实验,未来他们一定能够生产出符合自己要求的产品出来。
于是又将高舍鸡与李嗣业叫到面前交代了一番,主要还是提醒他们要严格保密,避免这些工匠将烧制玻璃的法子泄露出去。
又给高舍鸡交代了一番,让他抓紧时间生产出自己所需的玻璃制品,算了算日子,已经是五天过去了,秦佾便打算返回长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