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沁笔-惊蛰雨夜

实验室的警报声刺得人耳膜生疼。

林昭死死按住操作台上那支青铜毛笔——笔杆刻满虫鸟篆,笔尖却浸泡在装满人血的培养皿里。这是他复原的南宋秘技“血沁宣笔”,但此刻笔尖正不受控地渗出黑色黏液,将防菌手套腐蚀出蜂窝状孔洞。

“基因编辑样本泄露!三级隔离启动!”

导师的吼声从对讲机传来时,林昭的视网膜上已布满血丝。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培养皿中那滴悬浮的血液突然凝成梅花状,花瓣脉络里浮出“万历通宝”四个字……

腐臭味。

浓烈的腐臭味混着雨水腥气灌入鼻腔,林昭在剧烈头痛中睁开眼。青石板硌着后背,油纸伞斜插在身侧,伞面绘着陌生的血色梅花。他抬起手,虎口处赫然有道新鲜灼痕,与实验室里被腐蚀的手套破口位置一模一样。

......

“小郎君,要收摊了。”

粗布衣老妪踢了踢他脚边的竹篮,篮中银针与铜钱叮当作响。林昭茫然四顾:青砖灰瓦的街市,戴帷帽的妇人,挑着染布担子的货郎,还有远处巍峨的古城门上“扬州”二字。

记忆如潮水灌入——这具身体叫谢昭,十六岁,扬州义庄收尸人。三日前在收敛无头女尸时突然发狂,被当作中邪赶出城。

戌时三刻,谢昭蹲在护城河畔清洗银针。水面倒影的少年面容清瘦,右眼尾有粒朱砂痣,与实验室里那张证件照截然不同。他试着用银针刺向颈侧风池穴,这是现代法医课程教的止痛法,针尖刚触到皮肤——

“少用仵作十三针,除非你想被当成妖人烧死。”

沙哑男声惊得银针跌落。谢昭转身,见个跛脚乞丐缩在桥洞下,破碗里盛着浑浊酒液。老人独眼盯着他脚边的铜钱:“万历八年的钱,也敢带在身上?”

铜钱是竹篮里原有的,正面“万历通宝”,背面……谢昭突然翻转钱币,瞳孔骤缩——背面本该是光板,此刻却多了道凹痕,形如微型傩戏面具!

“子时前出城,”乞丐灌了口酒,“看到血梅灯绕道走。”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尖叫。谢昭抓起竹篮奔向声源,风中飘来丝焦臭味,像烧焦的蚕丝混着沉水香。

城南废宅前挤满人。门缝里渗出暗红液体,在青石阶上汇成梅花状。谢昭挤到前排时,正听见衙役喝骂:“收尸的疯子又来了!”

血。

更多血从门槛下蜿蜒而出,谢昭突然耳鸣。实验室警报声与古旧木门吱呀声重叠,他踉跄扶住门框,看见门内黄花梨案台上端坐的无头男尸——右手提断裂血沁笔,左手蜷成诡异角度,拇指沾着金粉。

“喉骨切口平整,但筋肉有螺旋状撕裂伤……”他无意识呢喃现代术语,指尖拂过尸体脖颈,突然触到细丝。近乎透明的丝线泛珍珠光泽,是顶级双经绞丝,专供凤阳夹缬作坊!

“懂得挺多。”

带笑男声自头顶传来。谢昭抬头,见青衫男子倒挂在房梁,折扇轻摇间沉香扑鼻。那人腰间玉佩刻着“天工”二字,与实验室复原的南宋匠作令牌一模一样!

“可惜漏看了这个。”男人翻身落地,折扇挑起尸体左手。焦黑掌纹间,半枚提线木偶印痕正渗出血珠。

“泉州傀儡戏的控魂印。”男人忽然逼近,折扇压住谢昭咽喉,“十年前我亲手烧了最后一本《天工录》,你从哪偷学的仵作十三针?”

谢昭反手摸到竹篮里的万历铜钱。币面触到掌心刹那,无数画面炸开:

——实验室爆炸的火焰中,血沁宣笔浮空书写“万历八年”;

——青衫男人将襁褓塞给老仆,襁褓里婴孩眼尾朱砂痣滴血;

——暴雨夜,绣金线皂靴踏过满地血梅,刀光斩断悬丝傀儡……

“谢云闲……”他脱口而出。

男人瞳孔骤缩。折扇翻转间寒光乍现,十二根银针封死谢昭退路:“说!谁告诉你这个名字?”

惊雷炸响。

尸体突然抽搐,脖颈断口喷出黑血。谢云闲拽过谢昭急退,原先站立处青砖已被腐蚀出蜂窝状孔洞——与实验室手套的伤痕如出一辙!

“子时三刻,惊蛰至。”谢云闲甩开染血的衣袖,露出腕间狰狞旧疤,“带上你的铜钱和银针,若想活过今夜,就证明你不是凶手的傀儡。”

檐角血梅灯轰然坠地,火焰吞没焦尸。谢昭攥紧铜钱,币背傩面纹路刺痛掌心。

他知道,这场横跨四百年的局,终于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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