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双胞胎

帘外雨潺潺。

方仁朴却没有心思欣赏江南梅雨的缠绵和细腻，雨打芭蕉的白噪音也让他愈加焦躁。

他焦急的在廊下来回踱步，耳边听着屋内产婆的声音：“七夫人，使劲啊！使劲啊！快看到头了。”

以及女人竭力、嘶哑而无助的喊叫声。

帘子被掀开了，一个少女丫鬟端着一盆凉水走出来，被方仁朴拉住：“杜鹃，里面怎么样了？七夫人怎么样了？怎么都三天了，还没生出来！”

丫鬟杜鹃连忙躬身行礼：“老爷，五六个产婆都在想办法呢。七夫人的肚子比平常孕妇的更大些，崔婆婆说可能是双生子。”

“双生子！”

方仁朴大惊，之前大夫把脉没说过这回事啊，随即大喜，“确定？”

丫鬟杜鹃点头：“是的，几个婆婆都这么说，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哎呀老爷，我要去打热水了。”

方仁朴摆摆手：“快去快去！”

他内心波澜翻卷。

他方仁朴坐拥千亩良田，商铺数百，乃是呈坎镇的第一富，就算是在宣和县那也是排的上号的人物。可他有个巨大短板，那就是已经五十五岁了，还没有子嗣。

之前娶了六个老婆愣是一个孩子没生出来。

倘若没有子嗣，他这偌大家产传给谁？

更何况——他还知道比良田、商铺好一万倍的宝藏！

“那老道果然厉害。”

十年前，一个道士云游到呈坎镇，方仁朴热情接待。酒后聊天，他把没有子嗣的烦恼给道士说了，让道士给想个法子。

那道士当时说：“你命里该是有子嗣的，只是有人挡了你孩子降生的路。我给你两个办法，第一，找出挡路的人，我可以帮你带走处理掉；第二，你现在寻一个八岁的少女养在身边，养十年，待那少女十八岁时，你便可纳了她，和她同房，如此的话，你当会有子嗣诞生。”

这道士话中提到的两个人——

八岁的少女，便是现在待产的七夫人。

而那挡路的人，便是李纯阳了。

李纯阳一路从浮天京南下安南府，投奔的就是方仁朴。

“待我双生子诞生，好好调养，将来未必不能继承李家的阴阳道统……”

方仁朴看着帘外的雨丝，心中豪气大增，“反正李家最后的血脉李纯阳已经消失十年了，多半早就死在了外面。我方家世代替李家守这祖庙几百年，为什么不能传承阴阳家的道统呢？”

是的，十年前卖掉李纯阳的人，就是方仁朴。

须知世间有二十二条道途，其中有一条便是阴阳家。

阴阳李家崛起于安南府呈坎镇，据说在五千年诛灭邪神的大战中，阴阳李家付出巨大功劳，而那一战，也让李家诞生三位圣人，开启了新的战国时代。

五千年来，历经王朝更迭，阴阳李家一直都是第一望族，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尊李家为国师。

只是十一年前，浮天京的阴阳李家发生巨变。

那一夜，一百九十八口李家人一夜之间全部消失，整个李家阴阳大宅一下子空了！

除了当时外出的李纯阳。

关于李家人消失，有很多猜测。

有人说是仇家杀上门，有人说是李家遭了天谴，有人说是皇帝下手……事情的真相还没查清，浮天京第一望族的家产便保不住了。

阴阳李家凭空消失成为悬案，往日趋炎附势的人成了最凶狠的狼，疯狂地分割着阴阳家的一切。

浮天京祖庙被儒家霸占改成书院，朝堂地位被兵家取代，世代累积的财富也被瓜分殆尽。

李家最后的血脉——李纯阳和老萧可谓尝尽了人间冷暖。

如果不是有九皇子赵齐物、墨家天骄墨无咎庇佑，李纯阳恐怕早已小命不保。

只是过了两年，赵齐物奉命去了雁门关历练，墨无咎被送往明鬼崖饲鬼，失去庇护的李纯阳日子愈发难过。

无奈之下，他和老萧离开浮天京，回到了李家的发祥地——安南府宣和县呈坎镇。

这里有阴阳家的祖庙，还有世代看守祖庙的方家。

方仁朴热情地接待了李纯阳和老萧，只是没多久他就把李纯阳卖给了一个道士。他觉得是李纯阳这个阴阳家最后血脉的存在，挡住了他方家子嗣的诞生。

浮天京的阴阳李家已经消失了，阴阳家是四大显学又怎么样？

方家三代为奴，为什么不可以翻身当主人？

方仁朴知道呈坎镇——这个李家祖地，藏着很多宝藏。

后山上那祖庙便是最大的一个。

只要李纯阳死了，阴阳李家的血脉就此消失。

那么外人便有机会染指阴阳家宝藏！

方仁朴越想越激动，现在他的七夫人怀了双生子。

如果自己的儿子传承了阴阳家道统，那他方家可就真的实现了阶级跨越！

“生了！生了！”

正畅想着，屋内忽然传来了产婆激动的喊声，“老爷！老爷！恭喜老爷，是双胞胎儿子！”

咔嚓，苍穹忽然响起轰隆隆的雷声，紫色闪电漾在方家上空。

方仁朴大喜，继而喜极而泣，一个踉跄差点被门槛绊倒，而后在小厮的搀扶下，跑到屋内，看到两个奶娘正抱着两个婴儿。

“这两个孩子为何不哭？”

奶娘小声交流。

“神雷降世~我儿不凡！”

方仁朴看到了窗外划过的闪电惊雷，“我儿不是凡人之辈，不哭好啊！”

他看向自己的双胞胎儿子。

其中一个大眼睛滴溜溜乱转，有些好奇、有些迷惑地打量周围，似乎在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少爷眉眼沉净，遇雷不惊，必定不凡啊！”

下人们连忙拍起马屁。

方仁朴很满意：“赏！”

他又看向了另一个婴儿。

这婴儿眉心一点黑痣，脸色有些苍白，看到方仁朴看他，竟忽然咧开了嘴，露出了里面两排细密的小牙，发出诡异的笑声：“嘿嘿~”

这笑声响在室内，让众人都有些瘆得慌。

方仁朴被吓了一跳，再次细细看去时，那婴儿已恢复正常：“别的孩子都哭，我儿偏偏笑，不凡啊不凡！”

“正是，老爷您看少爷这眉心的黑痣，像不像画像上那些圣人的童子妆饰？”

“老爷，老爷，你快看，外面天晴了！”

“下了将近一个月的梅雨，今天忽然停了？”

“刚刚不是还打雷吗？”

“定是咱方家的两位少爷福泽深厚，所以出生时祥瑞降临，冲破了阴霾！”

方仁朴看着窗外的蓝天，哈哈大笑：“好好好，此乃上天恩赐！传令，三日后大摆筵席，庆祝我儿出生，请全镇人连吃三天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