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他啊，这秃子没想到在传教方面是一把好手，在风花雪月上也是不遑多让。
程远心中感慨了几句，但紧接着就察觉到了不对。
这刘福通一心扑在造反事业上，来扬州青楼与妓女唱和作甚？真就只是为了打听一些扬州高官的情报？最近也没听说过扬州有何特殊动静啊。
这里面有问题。
或许这只是刘福通的一步闲棋？
程远皱眉思索的模样，全部落在了王蕊珠眼里，不禁让她生出了几分期待之感，连忙追问道：
“程公子莫非知道刘郎？”
程远沉吟片刻，并没有立刻给王蕊珠一个结论，反而是继续问道：
“王姑娘可否能给我一些关于那刘郎更多的信息。”
王蕊珠毫不犹豫地说道：
“刘郎身长七尺，相貌英伟，谈吐也颇为不俗……”
情人眼里出西施，此话对女子依然成立。王蕊珠一提到自己那情郎，红唇便似停不下来了一般，滔滔不绝，一双杏眼也是越说越亮。
但是程远发现了一个异常之处。
王蕊珠从来没提过，刘福通是个光头。
这是没道理的事啊，王蕊珠既然想要让程远帮忙找人，这么明显的特征怎么可能不提呐？
除非，这人不是光头。
“停。”程远伸出一只手打断了王蕊珠的滔滔不绝，在那双杏眼诧异的注视下，问道：
“王姑娘，你认识的这刘福通，有头发吗？”
王蕊珠脑袋一歪，更诧异了，反问道：
“程公子这是什么话，刘郎又不是和尚，怎么会没头发呐？”
没头发？这个信息让程远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这刘福通入白莲教可是很早的事情了，按照常猛的说法，“刘秃子”这个诨号也由来已久。程远上次见其人，也是光头模样，这扬州的“刘福通”，怎么就突然又不是秃子了？
除非这人根本就不是刘福通，他只是顶着刘福通的名号而已。
但是刘福通表面上的身份只是一个小小的巡检而已，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人物，假冒他又是图什么呐？
若是与刘福通有仇，这人在扬州做的事，怎么也不像是在给刘福通抹黑树敌的样子，倒像是在给他扬名。
若是与刘福通有旧，又为何要假冒他？
除非这个人的身份见不得光，只能用别人的身份。
刘福通认识的，身份见不得光的人，只有山贼与白莲教中人了，而且此人必然是其中的大人物。
那人报的名号不是刘秃子而是刘福通，应该不是山贼，那就只能是白莲教中人了。
想到这里，事情的脉络渐渐被程远梳理了出来。
有一个白莲教高层几个月前来到了扬州，并用手段得到了王蕊珠的芳心，然后从她的口中得到了一些需要的情报，之后一走了之。
现在最后的问题是，那人到底需要的，是哪方面的情报？
王蕊珠见程远半天不答话，心中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赶忙催促道：
“程公子，你知道什么事就快说啊，妾身要急死了。”
程远见她心急，就从真相之中挑了一些能说的告知了王蕊珠。
“王姑娘可能是被人骗了，这颍州刘福通我认识，他是一个光头，并非你口中之人。”
王蕊珠得知真相，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轻声喃喃道：
“原来，就连名字就是骗妾身的吗？”
说到这里，她惨笑一声。
“呵呵，原来一厢情愿的只是妾身而已。说来也是，我不过是个妓，此生能遇见刘……刘郎就已是天大的幸事，又怎敢奢望更多呐？”
明明是在笑，那美艳的脸颊却尽是哀容，一时间就连四周柳枝的摇曳都轻柔了几分，似是怕再挑起美人那脆弱的心弦。
程远在一旁正要安慰几句，王蕊珠就先一摆手，轻声言道：
“程公子不必多言了，是妾身没这个福分，这事就让它过去吧。”
言罢，王蕊珠用袖子在脸上用力一抹，突然发狠了一般，从修长脖颈上扯下一只吊坠，扬起玉手用力一扔，那吊坠画着弧线，“噗通”一声落入小秦淮中。
“这东西，不要也罢！”
王蕊珠举动突然，动作干净，程远来不及阻止，只能任由那看着颇为精致白玉吊坠就这么沉入河底，一撇之间，只能看出那吊坠刻着的，似乎是一尊弥勒。
“王姑娘这是作甚，那吊坠不要了，卖了也好啊，就这么丢了着实可惜。”
王蕊珠斜了程远一眼，恨恨说道：
“程公子倒真是商人习性。那东西，卖与他人，我心里膈应，不如就这么让它去了。”
“哎。”程远叹息一声，心中暗道：
这可是你说的啊，到时候后悔了可别怨我。
若没有看到那只吊坠之前，程远可能还会觉得那人无情，但是弥勒佛对于白莲教众的意义可非同一般，那人既然送了这吊坠，显然对于王蕊珠还是有感情的。
以后会不会再回扬州来找王蕊珠，也说不定。
不过扔了对王蕊珠来说也并非坏事，无论是白莲教还是山贼，对于王蕊珠这样一个在青楼中长大的女子来说，还是太危险了，能不接触，还是不要接触的好。
至于白莲教到底从王蕊珠这里，拿到了哪些信息，又要针对谁，程远对此的兴趣其实也十分有限。
刘福通之前召集山贼要杀自己，程远又不是什么圣人，这个仇是不可能不记的。
但是元庭也不是什么好鸟，让他们狗咬狗去吧。
以程远目前的实力，想插手两个庞然大物之间的争斗还为时过早，不如先好好贩自己的盐，再徐徐图之。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九字真言的核心思想就是一个——稳。
不过这王蕊珠倒是给了程远提了一个醒，这青楼是消息汇聚之地，白莲教可以通过王蕊珠收集消息，他程远也可以。
元朝名流高官不谈，这常遇春还没找到呐，想靠自己碰运气慢慢找，也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常遇春此人绝非池中之物，光是不输常猛的外形，便足够瞩目，或许青楼这人流复杂之地，会有他的消息。
想到此处，程远心头便是一阵火热，连忙告辞王蕊珠，急冲冲又朝那小秦淮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