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击打玄铁面甲的声音,像极了太虚山除夕夜的炒豆声。裴川伏在冰岩后,看着三丈外正在啄食尸傀的雪鸮——这扁毛畜生尾羽泛着暗红,正是监天司驯养的“赤瞳雪鸮”。他握紧雷煞剑,剑柄雷纹忽然发烫。
“咻!”
破空声从头顶传来时,裴川已翻身滚出三丈。原先藏身的冰岩被玄冰锁链绞成齑粉,但在这碎冰中走出的身影让风雪都为之一滞。
入眼的是一张美得颠倒众生的脸,容颜透明似水,又清冷如冰,色若满目清辉,形容芙蕖灼灼,顾盼间,自见风华绝代,这个冷艳的女子有着雪白的肌肤,高挺的鼻梁显出凌厉的线条。
南宫若汐月白大氅下露着霜纹软甲,发间冰凰玉簪振翅欲飞,冰冷的蓝色瞳孔亦如西伯利亚的冻土,眉眼凝着万年玄冰般的冷意。
“太虚余孽。”她指尖霜月环轻转,方圆十丈冰晶悬浮如星,“自裁,或我动手。”
裴川嗤笑,雷煞剑斜指雪地:“南宫家的冰凤凰,几时成了监天司的走狗?”裴川虽然面露寒笑,却迸发出无限杀机。
剑锋掠过雪鸮尸首,雷光将鸟尸烧成焦炭,“这畜生跟了我三日,是你养的?”
“哼,找死!”少女眼底掠过寒芒,霜月环骤然分裂成十二道冰刃。冰刃结阵的瞬间,裴川脚下冰层突起尖刺,寒气竟将雷煞剑的煞气都冻结三分。
“天霜锁魂阵...”裴川右臂雷纹暴涨,剑身燃起紫焰,“可惜冻不住雷帝血脉!”
雷火与玄冰相撞的刹那,整片雪原亮如白昼。
南宫若汐的霜月环瞬间分裂,每片冰刃都刻有微型冰凰阵。
南宫若汐飘然后撤十丈,大氅却仍被雷火燎出焦痕。她冷着脸扯断烧焦的银狐毛领,露出颈间冰晶吊坠:“三句话。一,楚逍在往生州。二,你身中噬心蛊。三......”
霜月环忽然转向,击碎百米外窥视的赤瞳雪鸮:“三,再动灵力,蛊虫入心。”
“我凭什么相信你?”裴川戏谑的看着她。
裴川其实早在太虚山就察觉中毒,故意示弱引南宫若汐出手,剑柄雷纹悄然吞噬蛊虫
可就在雷纹要彻底吞噬蛊虫时,蛊虫奋起反扑。
裴川胸口突然剧烈疼痛起来,“呃~”,裴川痛苦的叫了一声,便倒地不起。
寒渊洞内,万年玄冰泛着幽蓝。南宫若汐用冰刃挑起裴川衣襟,刀尖精准停在他心口雷纹:“噬心蛊卵遇热则孵,你每用一次雷煞剑...”她指尖凝出冰花按在他胸膛,蛊虫躁动的黑气瞬间冻结,“就离鬼门关近三寸。”
裴川盯着她发梢凝结的冰珠:“南宫家的冰凰诀,不是只传嫡女么?”
“与你何干?”少女甩出冰链将他捆在冰柱上,霜月环悬于他天灵,“两个选择:告诉我雷帝指骨下落,或者成为第一百三十七具冰尸。”她身后冰层中,数十具尸体保持着惊恐神情,指尖都朝着洞口方向。
裴川忽然低笑,呼出的白气里跳动着雷芒:“你靴底沾着焚天域的火蜥粉,袖口残留炎魔血晶的气味...”雷煞剑感应到什么般发出嗡鸣。
南宫若汐闻言袖中冰刃微颤,这是她首次在外人面前暴露血脉缺陷。冰层中某具女尸突然睁眼,额间浮现与南宫若汐相同的冰凰纹。
霜月环骤然收紧,在他颈间割出血线。南宫若汐眸中冰蓝大盛:“找死。”
“我能劈开炎魔颅骨。”裴川任由血珠滚落,“雷煞剑是唯一能熔断陨火链的...”
冰窟突然震颤,洞外传来监天司的号角。
南宫若汐脸色微变,霜月环瞬间收回:“丑话说在前头。”她甩出个冰玉瓶,“炽阳丹能压制蛊毒,若拖我后腿...”指尖冰刃擦着他耳畔钉入冰柱,“就把你做成引雷桩。”
暗河湍急,南宫若汐的冰舟破浪而行。裴川看着前方少女挺直的脊背,她发间玉簪在幽暗中泛着微光,像极了夜行冰原的母狼。
“左转。”他突然开口。
“闭嘴。”
“水里有黄泉宗的蚀骨瘴。”
“用你说?”南宫若汐掐诀加速,冰舟却猛地倾斜——河底突然伸出无数苍白鬼手!
霜月环化作冰轮斩断鬼手,南宫若汐的冷哼混在浪涛中:“雕虫小...”话音未落,被斩断的鬼手竟爆出毒雾。
“什么?”南宫若汐被突然爆炸出的毒雾惊讶出声。
没有丝毫防备,就被裴川虚扶住腰肢跃上岩壁,雷煞剑劈开毒瘴的瞬间,少女发带被气浪冲散。
裴川虚扶的手掌始终距她腰肢半寸,雷光在两人间形成保护气罩。
当裴川的雷光气罩笼罩两人时,南宫若汐发现自己的冰凰纹在皮肤下若隐若现——这是血脉共鸣的征兆。
她慌忙用霜月环压住手腕,却不知裴川的雷纹也泛起了相同频率的波动。
此刻青丝如瀑散开,南宫若汐指尖凝出冰锥抵住裴川咽喉:“再碰我分毫,就把你手指冻成冰渣。”
此刻裴川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继续虚扶着南宫若汐的腰。
“下面。”裴川示意她看河面。数以千计的尸傀浮出水面,手中破罡弩齐齐上弦。
“麻烦。”她并指抹过霜月环,冰凰虚影展翅清啼。就在此时,尸傀群中传出骨笛声——与太虚山灭门夜的笛声一模一样!
裴川瞳孔骤缩,雷纹不受控地蔓延。南宫若汐突然将冰晶按在他眉心:“凝神!”刺骨寒意压下心魔,他看见少女唇角溢出血丝——强行催动冰凰魂的代价。
“西南巽位,冰爆术。”她声音微颤,却仍端着命令的口吻,“愣着等死吗?”
裴川挥剑斩出,雷煞剑引动九霄惊雷。
此时裴川施展出“雷霆万钧”时,雷纹具象化为上古雷篆,在空中组成《洪荒纪》残章。
霜月环炸开漫天冰莲。冰雷交织的华光中,南宫若汐踉跄跌进他怀里,发间玉簪歪斜,露出从未示人的浅笑:“雷劈得...还不赖。”
裴川感受着怀中柔软的身躯,再低看看见南宫若汐摄人心魄般的笑容,不禁失了神。
也露出难得一次的笑容。
“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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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若汐背靠冰壁调息,霜月环在掌心凝出药瓶。
她先假装扔药瓶,实则用冰绫轻轻推送,“拿去。”
见裴川挑眉,别过脸冷哼:“炽阳丹多炼了一炉...才不是特意...”
话未说完,药瓶被雷光卷入他袖中。裴川抛来块雷纹结晶:“回礼。”晶体里封着朵冰花,正是她发间玉簪的纹样。
南宫若汐抓住抛来的雷纹结晶。
“丑死了。”她嘴上嫌弃,却想用冰刃在结晶底部刻下微型防御阵,
南宫若汐指尖凝出冰针,在雷纹结晶底部刻阵时,冰针突然被雷光弹开。
她不服气地咬住下唇,发间玉簪迸发寒流强行镇压:“哼!破石头...”刻完却发现防御阵歪歪扭扭,气得把结晶往雪堆里一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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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废弃驿站里,篝火舔舐着冻硬的獐子肉。南宫若汐裹着裴川的玄狐大氅,捧着烤红薯小口啃食,端坐的姿势却依旧如庙中神女。
“看什么?”她瞪向对面,嘴角沾着点焦黑。
裴川抛过水囊:“南宫大小姐也会吃凡俗之物?”
“要你管!”少女慌忙擦拭嘴角,霜月环自动地卷走烤架上最后半块红薯和些许麦芽糖。
随后少女使出了冰系术法。
南宫若汐偷偷用霜月环给红薯保温的小动作,被裴川发现后强辩:“冰系术法...也能用于民生!”
裴川看着少女的举动,微笑的摇了摇头。
若是说先前的少年是十分高冷,那么现在就有点反差萌了。
见他盯着自己袖口,突然凶巴巴道:“这是战略物资!冰凰血脉需要热量...笑什么笑!”
庙外风雪呼啸,庙内红薯飘香。南宫若汐用冰刃雕着雪兔子,状似随意道:“喂,太虚山的除夕...热闹么?”
裴川拨弄火堆的手一顿:“楚逍会偷师尊的藏酒,墨尘老头装醉念叨剑谱...”火星噼啪炸开,映得他侧脸忽明忽暗,“现在说这些作甚。”
霜月环忽然挑来个雪雕小像,赫然是板着脸的墨尘。南宫若汐偏头藏起笑意:“练手而已。你师尊...看着挺凶。”
“他收养我那年,把糖葫芦说成暗器。”裴川摩挲着手中的小像。
此时,少女看着那被火光照亮的少年,不禁愣了愣神。
“其实也还长的不赖嘛。”
这日子少女偷偷藏了另一尊自己的冰雕。
血色月光浸透往生州界碑时,南宫若汐将霜月环拍在裴川掌心:“拿着。”
“定情信物?”
“想得美!”她耳尖通红地踹飞石子,“这是...冰凰护印!雷冢里的九幽冥雷专克...”突然噤声,扭头看向翻涌的雷云。
青铜巨门在雷暴中显现,门缝渗出的黑雷让霜月环哀鸣不止。裴川将护印塞回她手中:“南宫若汐。”
“干嘛?”
“笑一个。”
“你有病...”话音未落,少年突然俯身贴近。
南宫若汐僵在原地,看着他摘去自己发间枯叶:“这样顺眼多了。”转身冲向雷冢的背影带着笑,“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冰着多浪费...”
“裴川!”
她握紧尚存余温的护印,多年修炼的冰心诀乱成春水,“你给我活着回来!”
雷冢闭合的刹那,有冰晶凤凰冲天而起。南宫若汐立于冰凰冠羽,霜月环映出她泛红的眼眶:“敢死在里面,我就...我就把你的破剑熔成绣花针!”
风雪吞没了尾音,往生州的雷云却漏下一缕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