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埋葬

“以圣灵之名，我们在此送别冒险者路易——

“一位无畏的施法者，一位忠诚的同行人。

“他的圣光绞碎地牢的阴霾，他的灵魂不灭宛如星辰，即便沉入永夜，仍为生者照亮归途。”

遗恨地牢，墓园。

圣灵教的牧师受到雇佣，手持圣灵宝典，面目严肃而虔诚的朗诵悼词。

穿着黑西装，打着素色的领带的阿莱斯特戴着白手套，和雇来的几个力工一起，扶着一副棺椁葬入墓穴。

棺椁中没有尸体，只是路易的换洗衣物，还有他那把新手短剑，重量有限。

可阿莱斯特的臂骨微颤，好似抬着千斤万斤，整个人都是麻木的。

“然而，痛苦的并非死亡本身——

“而是幸存者必须背负的疑问：

“为何炽烈的火焰总先于灰烬熄灭？为何利他的灵魂，总被阴影吞噬？

“愿他的灵魂安息于‘莫尔塔斯’的国度，愿他的意志永燃于我等心中。

“——阿门。”

最后一抔土盖上，将一束白花放在墓碑前。

牧师合上圣典。

冒险者是一个死亡率极高的职业，像这样的典礼，他操持过无数次，内心早已封闭。

“阿莱斯特先生，节哀。”

他和一众力工朝阿莱斯特垂首，去也。

阿莱斯特心情低沉。

他看着崭新的墓碑，说道：“虽然……和你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你的确是一个有趣的家伙。都说人有三次死亡，我想，我不会忘记你的，路易。”

“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

路易的声音突然在脑后响起。

阿莱斯特闪电转头，看到路易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他的反应很快。

“哈呀！”

几乎是在瞬间，他撤步拉弓，一拳蓄满势能，朝着路易面门砸来！

路易始料未及！

但……

阿莱斯特是治疗者，身体强度一般。

情急之下的全力一拳称得上势大力沉，只是路易今汐菲比，轻巧闪过：“疯了？”

“你……”

这一拳，打得阿莱斯特眼冒金星。

内心更是无比震撼。

片刻之后，他仍然不敢相信他的眼睛，茫然说道：“你……路易？”

“是我。”

“你怎么可能还活着？我……”

我亲眼看到鲜血横流，路易的瞳孔失去神采，生命力丧尽。

多说多错，路易神神秘秘：“你可以认为——这是我的底牌，不方便透露，你懂的。”

阿莱斯特点着头，脚趾头抠紧。

身体燥热，他想松一松领带，手抬到一半又放下了。

那实在不雅观。

不论何时都整洁的领口和袖口，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沉稳而精心蓄剪的八字胡，还有与众不同的说话腔调。

阿莱斯特总是在扮演他想象中的，优雅而从容的绅士。

眼下这事，的确有些尴尬。

奥哈姆星上的超凡流派多如牛毛，各有各的神秘，起死人肉白骨的妙法的确存在。

路易没死，不是不能理解。

唐突的是自己吧？

没搞清楚状况，就急吼吼下葬，现在要怎么办？

也不知道路易发现没发现，总而言之先掩饰一手。

“是么，你还活着啊？队友一场，本来想着过两天给你立个衣冠冢，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

阿莱斯特不动声色的调整站位。

他横亘在路易和墓碑之间，以免墓碑上的文字暴露——

【挚友路易之墓】

要是被路易看到“挚友”二字，人生就完蛋了吧。

路易用看垃圾的眼神看着他，一言不发。

阿莱斯特心虚，他扯下手上的白手套，潦草的塞进西装口袋，生硬的问道：“今天天气不错，你到墓园来干什么？”

“……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有什么事？”

路易张了张嘴，想反问他在墓园干什么。

只是阿莱斯特满头暴汗，眼神仓惶，看上去像是偷偷氪金被当场逮捕的小孩。

“哦，知道了，为了本次冒险的报酬是吧。”

阿莱斯特微微一笑，尽力维持着镇定。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支票，交给路易：“这是你那一份。我和鲁道夫他们以为你死了，打算寄给你的家人，但我没在协会查到你的户籍信息，还在苦恼怎么处理呢。”

路易接过支票，没有多说什么。

阿莱斯特在他这里的好感度无疑是很高的，患难见真情了属于是。

但很严肃很庄重的向他道谢，实话说，不适应。

就先这样吧。

两人朝着墓园外走去，路易突然说道：“我打算去奥兰瑟尔。”

“是么？奥兰瑟尔九十二届招生工作已经开始，你在营地看到广告了？”

阿莱斯特摆出一贯的高姿态：“呵呵，奥兰瑟尔的入学标准，可是很高的。我不是在质疑你的能力，我只是想说……那是平庸者的坟墓，你应该做好心理建设。”

路易无语，帝剑术在身，他随便进的。

他问道：“你有个姐姐在那上学吧？”

“艾琳薇尔。我的姐姐叫艾琳薇尔。”

阿莱斯特唇角勾起，说起他的姐姐他就来劲。

“我姐姐也是好起来了。我刚刚才知道，她现在是‘十三剑徒’之一，已经在接受嘉德莉娅教授的亲自教导了！”

路易一怔。

阿莱斯特察言观色，当即笑道：“你不知道‘嘉德莉娅’？也是！对你这样的冒险者而言，嘉德莉娅是天上明星，过于遥远。”

路易真是气笑了。

玩游戏的时候，他不是很喜欢阿莱斯特，这个人自持身份，说话夹枪带棒，不知道在装什么。

穿越过来，亲耳听到，更讨厌了！

所以说人是复杂的，很难评啊。

路易按按手掌，说道：“阿莱斯特，你能不能改改你说话的风格？什么叫对于我来说过于遥远啊？”

“伤到你了吗？”

“你他妈的……”

阿莱斯特并不觉得过分：“实话实说而已，没有针对你。嘉德莉娅前辈，是奥兰瑟尔学院炙手可热的教授，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剑王，还在四年前得到圣灵教认可，成为‘天启者’！这样的人，难道不是天上明星吗？”

路易，震惊。

前面两个身份就算了。

“剑王”听着很碉，但如今社会沽名钓誉者太多，报纸电台普及之后，信息流通的速度远超过去任何时代。

剑王法王之流的含金量，当然是有一点的，但不如过去。

真正牛逼的，是“圣灵天启者”。

圣灵教是奥哈姆星上最古老的教派，信众过亿，在大陆诸国拥有强大的影响力，已经融入到人类的日常生活中。观星节，原本是圣灵教的祭祀活动，现在俨然是异世界除夕，最重要的节日之一。

圣灵教内规矩森严，等级分明。

“天启者”，是得到“七圣灵”眷顾的使者，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能跟教皇谈笑风生。

嘉德莉娅，何德何能？

路易收敛心神，问道：“十三剑徒，那是什么？”

“那是嘉德莉娅教授亲自教导的学生的代称。奥兰瑟尔很尊敬她，划出专门区域供她修行，也不强迫她传授技艺，迄今为止她只收了十三个学生，我姐姐就是其中之一！”

阿莱斯特挺起胸膛，与有荣焉。

他看向路易，又道：“我的姐姐，现在就在营地里。明天一早，我会和她一同前往奥兰瑟尔，现在么……我带你去见见她？”

路易奇道：“你姐姐不在奥兰瑟尔，在这儿干嘛？”

“说是嘉德莉娅教授的委派，押送一批货物前往奥兰瑟尔。”

“哦……”

路易点着头。

去见一见阿莱斯特的姐姐，应该有些必要。

第一次碰面基本不可能得到有用的情报，认识认识，之后就好说了：“走吧，嘉德莉娅教授的学生，了不得。”

“走！”

阿莱斯特一马当先，在前面开路。